一个女人的史诗/第九杯茶

第九杯茶 · 发表于 2017-1-3 09:00:53

本帖最后由第九杯茶于 2017-1-3 09:03 编辑

   很多年后，当人们拨开沉封的厚土，地底下那个沉睡了几百年的女人终于跳入人们的视野。
   王氏，明朝藩王蜀定王之妾。她是蜀定王朱友垓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也可能是最年轻的一个。朱友垓是第五代蜀王，天顺七年袭封，不过这个蜀王比较短命，同年就死掉了。此时，王氏的儿子朱申凿仅只有一岁，突然间也就成了孤儿寡母。

   明朝是个嫡庶非常分明的朝代，庶出的定王第三子朱申凿想来童年也遭遇了族人的冷眼。但是，我又不得不佩服这个叫王氏的女人。当初，她进入蜀王府的时候，可能也想象着那些无以复加的荣华富贵，想象着此生可以母凭子贵。然而，在帝王家族挣扎的女人，她们通常都猜到了故事的开始，却往往没能猜到故事的结局。

   定王死后，他的嫡子朱申鈘承袭了爵位，后来历史上称之为蜀怀王。怀王在位的时间也不长，不过十来年的光景。而这时，朱申凿已经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想当初，第一代蜀王朱椿八岁便封蜀王，而这时的朱申凿也被封了通江王，这一年是成化七年三月。

   王氏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又封了郡王，好歹是有了封地，可以不被王室宗亲冷眼。寄人篱下的日子受尽了屈辱，却磨练了朱申凿的意志。古往今来，多少王侯成就霸业，无不是吃得了苦中苦，方才成了人上人。

   朱申凿好读书，似乎有些效仿他的先祖朱椿，终日手不离书。也因着这样，十来年的冷寂生活，他这个王庶子过得比别人更加的充实。成化八年，他的大哥第六代蜀王朱申鈘也撒手而去。因着怀王子嗣早夭，无人承袭爵位，所以便在定王的其他子嗣里挑选继承人。虽然定王也有几个儿子，但大都在年幼时早夭，如今只有朱申凿尚在。于是，朱申凿这个从前并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王庶子，一下子成了第七代蜀王。这一年是成化八年五月二十八日，朱申凿袭封蜀王。

   十来年的痛苦或是悲伤，在这一刻，这个叫王氏的女人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作为蜀王的生母，虽然从前她只是定王的妾，但按照明朝对于请封的规定。此时的定王嫡妃早已不在人世，而她的儿子又袭封了亲王，所以按照规定儿子为她请求朝廷册封次妃。

   她，终于又回到了蜀王府的后花园里。这里繁花依旧，亭台楼阁依旧，只是心境早不是十多年前的心境。那时候，被赶出蜀王府时，她定然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了这里。短短几年的蜀王府生活，成了她一生里最美好的回忆。这些年，她常常想起那些旧时光，许是因为如此这般忧思夜叹，年纪尚轻的她早已没了从前的荣光。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春夏秋冬不断交替的时候，王氏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然有了白发。一转眼，她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儿子受封蜀王之后，不但把蜀治理得富饶而美丽，更对她孝顺有佳。每日晨昏定省，偶患疾病，儿子定然亲喂汤药侍奉床前。她从前没能得到定王的疼爱，儿子用孝顺为她弥补了那些遗憾。

   当秋天又来临的时候，蜀王府的花园里飘落了一地的银杏叶。那黄黄的叶子像是梁上的琉璃，那般华丽又光彩夺目。她的人生，似乎也走到了尽头，就像那一片片飘落的黄叶。在最绚烂的时候，在最夺目的时候。

   朱申凿伤痛欲绝。二十多年来与母亲的相依相伴，在人生最低谷最无望的岁月里，母亲给了他最深沉的爱。所以，在母亲死后，他一改朝廷规定的葬制，为母亲修建了大型的陵墓。

   以现在人的眼光来看，明蜀定王次妃王氏的地宫稍显得低矮，占地也不够大，而且地宫里的假门假窗看起来近似于龛。但是，这个叫王氏的女人，她仅仅只是定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仅仅只是在儿子成为蜀王后才被请封为定王次妃，她既不是定王的嫡妃，也不是定王的继妃，只是次妃而已。若是当时的定王嫡妃还在，她恐怕连次妃这样的名号也没有。在明朝那个嫡庶之严的社会，她最终能安然躺在如今这样的豪华地宫里已是福分。

   当我在一个阳春三月推开明蜀定王次妃王氏的地宫门时，一股扑面而来刺激鼻孔的味道让我忍不住捂住了嘴鼻。她不知道，她的儿子后来被皇帝多次嘉奖，更不知道，她的儿子故去之后连皇帝、太后、太妃及各部大臣都在紫禁城里焚香祭祀，还有她不会知道的是，历史上把她的儿子称作蜀之三代贤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