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母亲.征】最后的别离 /周愚（美国）021

蔚青

     【感恩母亲.征】     最后的别离

                                            文/周愚（美国）

       与母亲离别时，我十四岁，那是我与她的第一次离别，也是最后一次的离别。既是生离，也是死别。

我和母亲在视线中相互消失时，我在长江中游江中的一艘船上，他在长江北岸江边码头的石阶上。浩瀚的江水隔著我和她。她站著一动也没动，但我所坐的船则无情地向下游驶离。随著距离逾远，天色逾暗，人影逾小，最后那一霎那的画面，终于成为永远的过去。

    四年后在台湾，已是青年的我，满腔热血，投笔从戎，进入空军，成为一名飞行学生。有一天，一位特殊部门的长官突然找我去密谈，谈了许久，问了许多问题，问我的家庭，问我的父母。懵懵懂懂的我，并不知何意。只是长官交代，谈话的事一定要保密。我遵从命令，未对任何人说。随著时间的过去，这件事也逐渐地淡忘了。

    又过了四年，我和一位多年不见的父执辈相遇，谈话中，他问我有没有听到我母亲对我的广播。我听后惊讶不已，我说未听到，并问他我母亲对我说了些什么，是什么时候听到广播的。他说大概三、四年前吧，他记得我母亲大致说的是，和我分别后不久，她也离开家乡，先到湖南，又到四川，最后全国解放，她仍回到了湖北，她说她现在情形很好，知道我在台湾是国民党的空军飞行学生，希望我把飞机开回祖国去。

    天啊！我听后既惊又喜。喜的是和母亲断绝音讯将近三千天后，得知了她的些许情形；惊的是使我回忆起，那就是我刚入空军时，长官找我去密谈的原因。

    幸运的是，之后的二十几年，我虽未受重用，但也未遭到任何灾难，平庸地，但付出了自己的最大能力，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退役后我来到美国，已是和母亲分别三十多年的事了。又过了几年，两岸开放探亲，但我从没侈想过是否还能和母亲重逢，或是得知她的讯息的事。

    世上的巧事真多，那时我订阅的世界日报还是用邮寄的，星期天的报纸要等星期一邮差才会送来。不可一日无报的我，有一个星期天到洛杉矶的中国城(China Town) 去购物时，顺手在路边报摊上买了一份另一家华文报纸。翻阅之下，见有一栏「大陆人士寻亲」，我随意浏览，赫然发现我的名字竟在上面，而寻我的人，名字和母亲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我依稀记得，那是我的姨妈，母亲的妹妹。

    次年，在我离开家乡四十二年后，第一次踏上故土。在我回去之前，我已知母亲早在我和她分别四年后就已过世。也就是说，她在三十八年前就过世了，多么漫长的岁月；而她过世时的年龄，也恰好是三十八岁，多么短暂的一生！更令我伤心的是，母亲死后，骨灰也不知去向，当然也就没有坟墓。我回去以前，原想要到墓地上看看她的心愿，也化为泡影。几年前一位大陆来美的年长朋友，和我闲谈中，我向他说起我母亲的情形，他听后却说：「你母亲有福气。」我感到诧异，他接着说：「你父亲是国民党的将军，你是国民党的飞行员，以她的背景，如果活到文革时期，谁知道会遇上些什么难以意料的事呢？」

    愿我的母亲在地下安息！母亲，您的儿子永远思念您！

蔚青

拜读佳作，深受感染，感谢参赛，预祝佳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