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土杏

邯城南 · 发表于 2016-9-12 18:13:19

一颗土杏

文/苗淼

院子的墙角处有棵野杏树，大约有四个年头了吧。今年年初刮了大风，可能是长得太旺了，被风吹折了树头，只剩下些低处的枝条。然而在疏疏落落的叶子中间居然也开出了白色的小花，居然也结出了一颗果子。

——由于工作的关系，每次回去都很匆忙，很少有时间关注禾禾以外的事情。关于那棵杏树，是婆婆告诉我的。

接到婆婆打电话说三岁的禾禾不小心跳到了开水锅里，烫伤了一只脚一条腿那天，我正在工作，修改一篇下边报过来的和关爱留守儿童有关的稿子。虽然稿子里讲的是一位校长十年如一日关爱留守儿童，文笔并不怎么优美，我眼里还是溢满了泪水。

从周三上午知道孩子的事情，到周五下午五点半下班，短短的三天，我却像捱了漫长的几个世纪。终于见到孩子了，低矮的老屋里光线很暗，禾禾躺在婆婆的怀里，闭了眼，不时地抖一下身子，嘴里嚷着：疼、疼……右边的脚和腿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了，上了白色药面的伤口上渗出暗紫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流到婆婆的胳膊上，流到土黄的床单上，也流到我的心口上。

邻居家一个孩子跟家里人过来看禾禾，看了一眼就吓哭了，拉着大人的手就要走，邻居很尴尬，顺手打了孩子一巴掌，那孩子哭得更厉害了。禾禾睁开眼，看到我回来了，便要我抱。婆婆说孩子疼得吃不了东西，只好每天输两瓶液体。由于疼痛，禾禾几乎不能睡觉，不时就要哭一阵。她爷爷奶奶连着看她几天了，都累坏了，老公由于要参加一场考试，虽然他就在邯郸，家里人也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情，晚上只能我一个人看着她了。怕自己睡着，就抱着她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

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她。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由于早产太过弱小，带了包裹她的棉褥子，总共才4斤6两，小小的东西抱在怀里软软的，有时候喂她，不是呛着了就是烫着了，婆婆怕我带不好，干脆自己带了。后来由于工作的原因，有时候甚至一连几个星期都见不到她。电话倒经常打，婆婆告诉我孩子会走了、长牙了、说话了……我收获着一个做母亲的喜悦，却从未尽好过做母亲的责任！

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浅黄的头发快能扭一个小辫子了，小小的眉头拧了个疙瘩，苍白的嘴唇紧闭着。屋子里有点冷，也不能盖东西，孩子受了伤的腿和脚就那样晾着。

……

后来终于好一些了，婆婆打电话说孩子已经能在床上爬了。还说孩子非要爬到院子里的杏树下，看那只孤零零的土杏去。婆婆说这话的时候，那颗土杏才花生米那般大。一想到禾禾躺在杏树下的小毯子上，仰着脸，眼巴巴地望着那颗杏子，等着它由小变大、由青变黄，满心只有苦涩。

这个六一儿童节，禾禾终于可以穿上鞋到幼儿园去了，虽然走路还不大方便，走一段就嚷着脚难受，她还是自己走到了学校。和小朋友们一起度过了这个快乐的节日。就在前天晚上，禾禾在电话里说，幼儿园里表演节目的小朋友都穿了漂亮的白裙子，她也想穿。

婆婆接过电话，偷偷对我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鸟把那颗杏叼走了，让我千万别提那颗杏子的事。

我不会提的，一颗土杏或别的什么东西，在孩子的成长中只是一个小小的点缀，孩子终会长大。

大人也一样，学会忘记才会慢慢长大，无论是幸福或者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