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万坊村南二里地的河沿旁,有一口老井,上面安着碌辘,井旁有一棵大柳树。那柳树要几个人才牵手才能合围。老井的东边有一座经过翻修了很多遍的老屋。这老屋有三间,地基是用青砖砌起,墙都是用土坯和泥巴垒起来的,那厚厚的房顶上晒着厚厚的金黄色的玉米,方格子窗灵上,贴着白白的窗纸,上面有用红纸剪的窗花。老屋的东西窗前各有一棵石榴树,春天开满了像火一样鲜红的石榴花,秋天会结出黄澄澄红艳艳的大石榴,有的裂开了,露出了晶莹剔透的籽粒,看了直流口水。在老屋旁边,被整理成一个个的小菜奚,里面长着韭菜,茴香,茄子辣椒,扁豆丝瓜等。一个老人坐在门前的石凳上,看着柳树下的老井,眼神中带着无限怜爱,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可以读出那久远的沧桑。 原来万坊村有很多枣树,但论果实的个头,品质,都要数那靠甜水井的枣树最好。万坊村周围都是盐碱地,打出来的水又苦又咸,有的井里打出来的水连牛都不喝。据说老年间没有钱买盐,人们就用井里的水晒盐,真假没有人去考证过。有人曾经用自家的洗脸盆实验过,一盆井水晒干后,在盆底上真的留下了一层盐嘎巴,放舌头上一尝,苦咸苦咸的,不知那时的人们怎么用这苦盐做菜。在村南二里地的有一条东西河与南北河交叉处,有一口甜水井,水质很好,那是一口老井,不知道什么时候挖的。万坊村的人就去那里挑水喝,来回四五里路,万坊村是当时全县吃水最困难的村庄之一。后来都安上了水管,结束了万坊村千百年挑水的历史。 在老井的北边,有几十棵老枣树,人们去老井上挑水,正好路过这片枣树林,夏天的时候人们就在枣树下休息乘凉。秋天,那枣树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枣儿,那枣又大又圆,颗颗晶莹剔透,像珍珠,像玛瑙,一串串的压弯了枝头。人们会放下扁担,摘一把枣儿,坐在树下咬着脆脆甜甜的枣儿。议论着曾经在老井和老屋里发生的故事…… 时间返回到了以前,他还是个孩子,但由于是地主的儿子,他被别人骂地主崽子,伙伴们也不和他玩。其实他是出生在新新社会的孩子,没有享受到一点的地主家的富裕生活。他家的房屋土地早在土改时就被集体分给了群众。在他十岁时,他的父亲,被群众绑起来游街批斗,一次批斗时被人用砖头砸到了头,拉回家时,人已经不行了。他妈趴在他爹身上哭的死去活来的,他却没有掉一滴眼泪。他恨他的父亲,他恨自己是地主的儿子,让人瞧不起。埋葬了他的父亲,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没有去读书,他怕那些孩子都骂他地主崽子。但他家里有很多书,父亲那时经常教他识字,后来他能看懂那些书了,觉得书里面的世界比现实好,常常抱着书本睡着。在他十五岁时,他的母亲也去世了。临死拉着他的手说:“孩儿啊!妈最闭不上眼的就是你啊!以后你可怎么过啊?”母亲带着对他的牵挂,带着对他的无限眷恋走了,他也没有掉泪。 他成了孤儿。生产队长让他给集体放牛,他成了牛官。他放了四年的牛,这四年他把家里的书读过不知多少遍。他常常把自己陷进那些故事里。有时他觉得自己是大战长坂坡的赵子龙,有时把自己当成李逵,手持双斧头砍杀世间不平,有时又把自己想象成孙悟空,来无影去无踪,更多的时候他会被红楼梦里的故事陶醉,常常对牛悲叹,那牛扭转了头看他,嚼着草对他叫。 生产队在老井周围圈出几十亩地,成了村里的菜园。老井周围的上好的水浇地,在干旱的年景,这老井的水可以浇灌附近几十亩的庄稼。老井周围的土地包括那些枣树,原来都是他家的,后来都归了集体。那口老井当然也成了他家的,他的爷爷那时很厉害,不让人们去这口井里挑水。这也是人们都批斗他爹的一个原因。那时人们都去更远的地方挑水,都骂他爷爷老地主不是个东西。不知怎的,他对那里特别向往,也许是从小喝那口老井的水长大,也许骨子里流淌着他父辈的血,对老井的眷恋吧。在他强烈要求下,队长做了个顺水人情,让他去老井看守菜园。有家有口的人不愿夜里去看园子,所以队长正在发愁看园子的人,他正好是不二人选。 老井旁原来有个窝棚,是他爷爷那时派长工看井时用的。生产队把窝棚拆除了,在原地上盖上了三间房子。一是让看园子的晚上在里面住,二是生产队用做生产的锨把锄头可以放里面,再就是下雨时人们可以来这里避雨。 这里就成了他的家。白天和人们共同干活,晚上一个人在小屋里看书,小鸟与秋虫和他作伴。有时他也会在瓜果飘香的菜园里散步,有时心中会涌起激情,回到屋里作诗一首。有时也会非常烦闷,烦闷时他就脱光衣服跳进河里,让流淌的河水带走一切哀怨。 每天都有很多挑水的人,有小伙子,也有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人们来挑水时都和他打招呼,有的还和他说笑话。但他是个内向的人,每天都一脸的严肃,人们觉得没趣,渐渐的就没有人和他闹了。人们都说他是个怪人,他也不在乎,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看书。 冬天里,挑水的人们有时会把水撒到井沿上,那水就冻成了冰,井沿上的冰非常滑,人们都很小心,怕滑到井里去。有一天早晨,天还蒙蒙亮,他突然听见井里“噗通”一声。他赶紧起来,跑到井口一看,有个女人正在井里挣扎。他一看碌辘上的绳子因为常年累月的磨损,在中间断了,女人打水时脚下滑,可能是被晃下去了。他跑回屋里拿来一困绳子,递到女人面前,他大声告诉女人不要慌,抓住绳子。女人慌乱的抓住了绳子后,被他慢慢的提了上来。女人的衣服全湿透了,又惊又怕又冷都女人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他一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让女人赶紧去他屋里暖和暖和。到了屋里他点上煤油灯,才发现女人原来是梅子。他走到外屋隔着门让梅子赶紧把湿衣服脱了,钻进被窝里去。他回到井旁把碌辘上接上了绳子,又把那只空桶和扁担拿到屋里。这时梅子叫他进里屋,他害羞的不敢看被窝里的梅子。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还是第一次和女人在一个屋里,而且女人还躺在自己的被窝里。 “怎么让你来挑水?你爹那?”他问。 “我爹病了,我娘又挑不动,我早就想来看看你,但一直没有机会,刚才我想打上了水再去叫你的,谁知掉井里了!”还在发抖的梅子说。 梅子是他的邻居,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梅子对他很同情,时常救济他。但梅子的爷爷是他爷爷的长工,在一次给他家耕地时,耕牛突然嘴吐白沫,四腿乱登一气死了。他爷爷,老地主把梅子的爷爷吊起来打,最后梅子的奶奶和梅子的爹把奄奄一息的爷爷拉回来,几天后就死了。从此梅子一家就对老地主恨的牙痒痒,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半年后的一天夜里梅子的爹去老地主家放了一把火,想把老地主一家都烧死,结果只烧着了一堆玉米秸,没有烧到房子。老地主家的人看到了梅子的爹,就想抓住他。梅子的爹跑进了深山,直到解放后才回来,但老地主已经早死了,老地主的儿子小地主虽然想和梅子的爹缓和关系,但梅子的爹却并没有解除怨恨,在后来的批斗会上,梅子的爹带头发言,痛斥老地主一家的累累罪行,并在那次批斗会上用砖头砸到了老地主儿子的头。俩家的积怨一直持续到他和梅子这辈。 在他放牛时梅子就经常来找他玩,他们都说好了谁也不再恨谁了,过去老辈子的恩怨都已过去,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喜欢梅子的清纯天真,梅子爱他的耿直与帅气,两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内心已经相爱了。梅子跟爹从侧面提起了他,但倔强顽固的爹马上就变了脸色,让她以后不要再提他。后来就很少让梅子出门。 梅子在被窝里暖和了,对立在炕前的他说:“我爹答应了那门亲事,让我腊月初六就结婚。还有五天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答应了?”他问。 “我没有答应,但我能做的了主吗?你也知道我爹那脾气,在家说一不二,我不同意还不打死我?” “我!唉!”他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你!上来吧!”梅子害羞的说。 “这!这不好吧?让人知道了你还怎么嫁人?”他说。 “那我就嫁给你,反正我是你的人了,生米已经做成熟饭,我爹也没有办法!” “这样不好吧!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他双手使劲搓着,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你不喜欢我就算了!我还是走吧!”说着梅子就掀开了被子,那鲜嫩雪白的上身就露了出来。 他赶紧站起来给她盖被子:“别,别冻着,天这样冷!” 梅子伸出白藕一样的双臂,一下楼住了他的脖子。他闻到了她的体香,看到梅子那鲜花一样动人的脸,还有……,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那团熊熊燃烧的火,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钻进了被窝……… 梅子换上他肥大的衣服走了,临走时梅子说三天后她夜里来,和他一起私奔,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人打扰,没有烦恼,只有他们俩个人。他答应着,心里觉得像吃了密一样甜。他太兴奋了,太激动了,再过三天就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远走高飞了,在那里和梅子幸福的过一辈子。 这三天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盼望着梅子的到来,他们去过神仙般的夫妻生活,他在想象以后的幸福,他是那样爱梅子,他觉得梅子盖过的被子都是香的,夜里他就会想起梅子身上的香味。三天,他觉得比三年还长,白天难熬,夜里也难熬。他有时担心,有时又兴奋,心情时而轻松时而紧张。 第三天,他焦急的等待着天黑,可那太阳就像钉在了天空,怎么也舍不得落下去,他又怕挑水的人看到他焦急的样子,又担心出什么差错,就在屋里转圈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把太阳转下了山,又把星星转上了天。他心里像有只小鼓,咚咚的敲,他喝了碗凉水,才把激动地心压下来。 已经是深夜了,梅子还没有来,激动地心情换成了焦急,他在屋子外面左顾右盼,但冬天的夜是那样静,他只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他等啊等,最后又围着那井台转起了圈圈。他转啊转,大猫星下去,出来了二猫星,最后三猫星(启明星)都出来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梅子还没有来,这三天由于兴奋,没有睡多少觉,靠出了火,嘴角有点溃烂,他看看天已放明,已经有早起挑水的人来了,今天是走不了了,梅子会有什么事呢?会不会她反悔了? 他回到屋里,喝了些水,困意笼罩了他,他躺倒在炕上,迷迷澄澄的睡着了。 梅子来了,他们一起逃跑,他拉着梅子的手跑啊跑,心里是那么的幸福,他愿永远拉着梅子,带她到天涯,到海角,到世界的任何没有烦恼的地方。他们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停下了,这里到处是绿树,到处是鲜花,还有那清清的小溪流水。梅子摘了很多鲜花,扎成了花环戴在头上,高兴的跳舞。他用树枝搭了个窝棚,算做他们的新房。他把梅子拥入怀中,亲吻着。突然,一群彪形大汉掀翻了他们的新房,把他绑到树上,把梅子带走了。他哭喊着:“梅子!梅子!”他哭醒了,发现做了个梦,他坐起来,搽去泪水,回味着刚才的梦。 这时有人敲门,他赶紧起来去开门。进来的人让他大吃一惊,原来是生产队长和梅子的爹娘。他赶紧让他们坐到炕上,他要去给他们倒水,被队长叫住了:“不用忙乎了,我们来是和你谈谈梅子的事!” 他坐到了凳子上,低着头没有说话。梅子的爹看着他。脸色铁青。梅子的娘流着泪说:“你不要再招惹我们小梅了行吗?她这些天老寻死上吊的!我们老两口可就这一个孩子啊!” “我弄死你这个地主羔子!你到底对梅子干了什么?”梅子的爹气的哆嗦着骂道。 队长摆手制止了梅子的爹。对他说:“我们知道梅子喜欢你,可是她是有主的人了,而且后天就出嫁了,你以后不能再勾引她了!” 他把头低的更低了,但却说:“我没有勾引梅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梅子的爹过来就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说:“我去你妈的真心相爱!我们家是世代贫苦,受尽了你们家的剥削,现在新社会了,你还想骑着我们的脖子拉屎,太欺负人了吧?” 队长把梅子的爹拉开,推到外屋:“不要这样!我给他讲明道理。” 队长走回来对他说:“你家被化成地主,和人家梅子的贫农是阶级对立的,她跟你在一起就会被笑话,就低人一等,将来有了孩子也是被人瞧不起!你愿意梅子和你受一辈子苦吗?你不愿意她幸福吗?” 他想到了父亲被批斗而死的情景,想到了母亲的郁郁而终,又想到假如真的和队长说的,梅子跟了自己这个地主儿子,以后真的会让人瞧不起,因为这里的阶级斗争太残酷了,他觉得浑身冰冷,心里很绞痛。 “好吧!我以后不再和梅子来往了,我愿意她一辈子幸福!”他痛苦的下了决心。 队长笑了:“这就对了嘛!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没有看你祖辈批斗你,还给你工分让你给生产队看菜园做贡献,你给感谢伟大的社会主义,伟大的无产阶级,伟大的共产党!好好反省反省吧!我以后替你找个地主家的闺女或者寡妇当老婆,让你开开心心的改造成社会主义的新社员!” 队长带着梅子的爹娘满意的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痛苦的在回味队长的话。他觉得队长的话很有道理,自己从小就被人看成另类,受到了人身攻击和精神的侮辱,梅子跟了自己真的是跳进了火坑。现在全国都在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到那里都一样,他地主儿子的身份永远不会改变。队长说的对,不能让梅子跟自己受罪,她应该得到幸福。 第二天夜里,梅子来了,她敲门,他没有开门,他已经下了决心。 “你走吧!我是地主的儿子,我不能连累你!”他痛苦的说。 “地主的儿子怎么了?地主的儿子就不是人了吗?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不想让你受苦!我们真的不是一个阶级的人,跟我你不会幸福!” “什么她妈的破阶级啊!我跟了那个人也不会幸福,因为我不爱他!” “什么爱不爱的,结了婚都一样!你快走吧!别耽误我睡觉!”他虽然说的话狠,但心里却是疼的。 “我知道我父母和队长找你了,不要怕他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对吗?”梅子用哀求的口吻说。 “别说了,快走吧!我不会要你的,别让你家里再来人找你了!” “我一起去没有人的深山里吧!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吃糠咽菜都愿意!”梅子哭着说。 “现在全国都一样,我们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到时我们会被打死的!”他痛苦的说。 “打死我也愿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别说了!我不会带你跑的,你跟我不会有幸福!”他狠了狠心说。 “你真的不后悔?”梅子带着哭腔。 “不后悔!” “好吧!我不缠你了!再见!” 他听脚步走远的声音,叹了口气,但心更疼了。忽然他听见噗通一声,这声音让他一个机灵,他赶紧跑到井台上看,一个包袱放在井台上。梅子跳井了…… 他也纵身跳进了井里,他想如果救不出梅子,自己也不活了,在井里他一只手抓住绳子,一只手抱住了梅子。他说:“你太傻了!为什么要死?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你为什么救我?我真的不想活在没有爱的生活中!”梅子颤抖着说。 “傻瓜!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他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都在逼我们,父母在逼我们,社会谬论在批判我们,还有我们的活路吗?”梅子气愤的哭泣道。 “你就听父母的话吧!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宁愿去死,也不会放弃我的爱情!你快爬上去吧!我不愿你死,你要好好活着,每年记住给我烧些纸钱!” “没有你我也不活了!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这里就当我们的洞房吧!”他说。 “你愿意陪我死吗?”梅子问。 “我愿意!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生生世世的新娘!” “我爱你!梅子,我愿永远陪伴你!” “我更爱你!在你怀里好幸福!抱紧我吧,我冷!” 他松开了抓绳子的手,双臂抱紧了梅子,他们都幸福的笑了。两人就这样抱着,像一个整体,他们慢慢沉入了水底……。 转眼过去了很多年,社会变了,文化大革命结束了,人们再也没有阶级斗争了。那口老井上面也盖上了一盘石磨,防止人们再掉下去,离老井不远的地方人们又打了口井,人们都去那里挑水。八二年省里扶贫组和地质队的人来了两趟,打眼钻探搞地质研究,最后来了钻探队,在万坊村打了一眼三百米的深水井,把甘甜的泉水送到了家家户户,结束了万坊村世世代代挑水的日子。万坊村是商河县最早吃上自来水的村庄。 那晚梅子的爹带人来到老井,看到了井沿上的包袱,赶紧下井打捞,最后把他和梅子吊了上来。他们都抱的紧紧的,人们无法分开他们。最后只好把他们埋在了一起。梅子的娘三天后上吊死了。梅子的爹疯了,他们最疼爱自己的女儿,可是封建的思想观念却把自己的女儿毁了。梅子爹住进了老屋,每天看着那口老井,后来梅子爹老了。在离老井不远的枣树林里,有一座长满野草的坟,那里面埋着他的女儿和女婿。人们经常看到老人去梅子的坟旁坐着,嘴里不知说些什么。人们都不愿去打扰老人,因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 冬天,在老井里会冒出腾腾的雾气,那雾气不断的冒出来,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梅子爹的想法…… 责任编辑:舟上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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