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第三天,范文科又被赵保原派去高家镇范香香那里去了。 高家镇这儿正是收割小麦的季节。 山东地处北纬三四十度,东临渤海、黄海,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这里的庒稼有它自己的生长规律,小麦、豌豆等秋冬季播种的作物,到了春夏季节,它是由西向东逐渐成熟,而春夏播种的玉米、花生等农作物,到了秋天,它又是由东至西逐渐成熟。因而,东西两边播种收获能够相差一个月的时间。高家镇地处半岛中南部,每到夏至前后正是开鎌收割小麦的时节,收割完毕,又紧接着进行夏玉米、大豆、花生、地瓜的栽种,年年如是,周而复始。 范文科这一次来高家镇范香香这儿来,是按照赵保原的分咐来告诉松尾他的分析判断——青山有八路军的兵工厂、青山附近极有可能驻有八路军的司令部机关!而且,赵保原要求范文科此次要向松尾亮明自已的身份——赵保原师部“黑鹰”小队队长,是奉他赵师长之命来向松尾送情报的。在这步明不与八路摩擦暗投日军的棋上,程念祖也不好再说啥了,如果强行干涉,那么自已潜伏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完不成许司令和中国共产党胶东特委交给的光荣任务不说,在赵保原部队发展起来的革命力量都有可能毁于一旦啊!因此,桯念祖告诉范文科,在去高家镇之前,先赶到马石店八路军司令部机关,告诉程仲夏和凌云,一是要做好司令部的警卫和转移的准备工作,二是司机揭露赵保原与日军勾搭的叛国罪行,造成舆论声势,逼迫他夹起尾巴,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彻底当了二鬼子汉奸。 得到范文科送来情报,程仲夏、凌云向司令部机关首长汇报后,首长指示加強警卫防犯工作,至于转移司令部机关要等请示许司令后再决定。 在高家镇,范文科却受到了松尾的热情接待。松尾摸着小仁丹胡子,悠悠说道:“文科君,其实你的……那个上次的来,我的就知道你的是大大的有来路的,不是做买卖的干活!我的明白,你肯定还会来的干活,所以我的不问你的,也不问你妹妹香香的!”说到这里,松尾看着范香香露出狡猾的笑容。 松尾透露他也派出侦探去青山附近侦察过,他还要求范文科回去告诉赵保原师长两军联手荡平青山八路军根据地,摧毁八路军兵工厂,捣毁八路军司令部机关。范文科说两军明着联合行动可能会有困难,等回去向赵师长禀告,并说赵司令也不一定敢如此做。松尾哈哈大笑道:“几年过去了,国军中与大日本皇军联手的大大的有,又不只他一个人,怕什么的干活?!” 赵保原在做着汉奸的勾当,八路军将士在防犯着小日本的进犯,而小日本鬼子松尾也一点没闲着。松尾派出的侦探带回来的情报,经他分析,与赵保原不谋而合。他为啥不急于行动呢?他有他的苦衷和计划:兵力不足,不能立即调来人马,而他又不想将创造战争神话、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供手送给那些联队长、师团长们,他要调来兵力归自已指挥,大写意地进攻,一举拿下八路军胶东军区的兵工厂和司令部机关,让日军总部那些将军们看看他亲手创造的战争奇迹,让天皇看看他的卓越才能! 兵力未到前,松尾就同范香香闲聊,询问的尽是她在青山联中读书的事儿,比方学校的位置、面积、建筑特点,同学,以至青山村的地形特点、周围地理特征及村庄分布情况。 范香香这个风骚、漂亮的尤物,别看在风月场面,在男人身子下有的是能耐,简直可以以一当十,而在军事方面,在松尾面前,她就是弱智是脑残,是个十足的傻瓜蛋。真的是有问必答,说到高兴时,她告诉松尾她和程珺、凌云是青山联中的三朵校花,甚至告诉松尾凌云、程仲夏都在八路军,凌云还练过螳螂拳,程仲夏是他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等等,把个松尾听得手舞足蹈,要西哈伊个不停,岂不知这风流寡妇差点为此丢了小命! 范文科回到废城赵保原部队的驻地的第三天傍晚,松尾调来的援兵开进了高山镇。 援兵来了一小队日军、一个大队的二鬼子伪军,还有一些老百姓模样的人,拉骡马的、挑担子的十几个人,哭哭啼啼的。这帮子日伪军据黑脸伙夫说是从县城凤城、莱阳羊群、海阳行村一带调拨过来的,他们和松尾原有的人马合在一起,足有五六百人。 范香香一瞧这阵势,傻了,捂着嘴愣了有两袋烟的功夫儿,才缓过神儿来,她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和他的那一些伙伴们可能要遭殃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给程珺送信去!也不顾不上写了,把她那个心腹长工找来,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要他立马走人去送口信,而且叮嘱长工夜晚就别回来了,随便上哪儿去住一宿都行。长工刚走了不一会儿,日军就封锁了镇子,只让进,不让出,否则格杀勿论。 高地得到这个消息,也顾不上那名日渐好起来的伤员了,让程珺带着孩子,拉上彪子四嫚儿躲进大苇塘边上那草屋地窖里,一来躲躲风声,二来照顾一下伤员。他说将大黄放在屋外,如有啥子动静儿,就让彪子四嫚儿背上伤员钻进大苇塘深处。说罢,背上土枪向中石现奔去。 做晚饭时分,高地直接去了刘桂珍家里找到她,说明情况,刘桂珍把手从玉米面盆里拔出手,一甩达,在身上擦巴擦巴,说:“快走!咱俩一个一个地去叫奎汉他们,反正大家都早就认识了!” 不一会的功夫儿,几个党员都聚到了村后山上,经过简单协商,他们决定集体连夜去青山送信,并看看能帮上啥子忙。于是,一行七八个人踏着星光再走花园沟,向青山奔去。 夏夜的花园沟,一弯鎌刀似的月牙儿挂在天空,满天的星星使劲眨巴着眼睛,沟谷里黑黢黢的,鸟兽的叫声不时传来,令人忽然汗毛乍起,心里慌慌的;那满山遍野的山花香味儿,也仿佛不似平日那般馨香。 十几里山路,他们很快走完了,来到青山村找到了青山地下党组织,他们一同来到马石店八路军司令部机关驻地。 程仲夏不在,去了林寺山东麓下的兵工厂了,凌云接待了他们,听取了高地的仔细汇报。凌云将这重要情报报告给了司令部机关主持工作的首长,首长用电台报告给许司令,许司令命令司令部视情况自行决定是否转移,可以组织一次相当规模的阻击战,给日伪以打击。 高地、桂珍、奎汉等一干人请求分配任务时,凌云分发给他们毎人几颗手榴弹,又给了十几颗地雷,并交给他们使用方法和埋雷方法。最后告诉他们要做好三点,一是回去在敌人必经之路的花园沟埋上地雷,二是通知高家镇至青山一线村庄的村民做好反扫荡的准备,三是密切注意形势,必要时参加战斗。之后,这些人连夜返回了家里,分头通知沿途的村民去了,并相约第二天早晨带上家什去花园沟埋地雷去。 花开几朵,各表一枝。 松尾的日伪军吃完早饭后便开出了高家镇,沿石现河南岸的西石现村、中石规一带向青山进发了。前边是伪军开路,中间是日军,日军后边是那十几个牵骡拉马、挑担的男人,最后边又是伪军殿后。松尾与另一个小队长骑在高头大马上,指手划脚地咋呼着,他身后另一匹战马上坐着范香香!看官,也许你要说,松尾比范香香还要骚吗?带兵打仗还要带上美人,莫非打着仗的空间还要与美人来个龙戏凤?错矣,大错特错!这风流寡妇范香香口无遮拦,把青山有关的一切都告诉了松尾,松尾是带她当向导来了。她本想撒个娇不去,松尾把眼一瞪道:“巴格,死啦死啦的有!”早已不是爬在她身上那时的笑模样了,整个一个凶神恶煞的杀人魔王,她哪里还敢不跟着走呢。 头半晌时,这队鬼子来到了中石现村,把没得到消息和没来得及躲的一二十人,赶到河滩上,要这些人给他们当向导。 中石现人有个共性,粗野,不文明,但有血性,讲议气,最见不得欺人太甚的事儿!只要他们看着不顺心不顺眼的事儿,不仅坚决不干,而且拚了命也要与你血战到底,他们自老辈子一直到现在,男女老幼都是如此。有人说是这里水土硬,就出这么些只认理不认时火头儿的人儿,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想必是村风乡俗使然吧。 这些男女老少在河滩上与鬼子们撕打起来,结果都被鬼子们用刺刀给挑了,吓得范香香捂上双眼哭都哭不岀声儿了。 在这些死难的人里,就有“慌神”“小和尚”于思跃的老母亲。 这天早晨“小和尚”从下泊子回家去取豆种,走到村头碰上了本村爱说笑话的四大爷于克志,四大爷道:“唉,小和尚忙啥哪?别走,撒个谎听听!” “谁还顾得撒谎啊!”“小和尚”认真地说。 “咋啦?” “下河河床干了,那鱼儿啊直蹦高呢,俺得赶快回家拿篓子去!”“小和尚”边说边跑。 妈妈的,俺先去也,等你拿回篓子,你四大爷早就抓一大堆鱼了。四大爷于克志美美地想着,一颠一颠地向下河跑去。 这天幸亏四大爷被“小和尚”骗到了下河,一个时辰后,松尾的日伪军扫荡了村庄。 “小和尚”那个后悔啊,毎次都叫上妈一同上山下地,这次因天热想孝敬一下妈,不想让妈送了命。小日本儿,还有那二本鬼子,俺操你八辈子祖宗,俺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妈妈的…… “小和尚”恨得巴不得扒了小日本鬼子的皮、喝了那二本鬼子的血啊! 高地、桂珍、奎汉等七八人天麻麻亮就来到花园沟,在中石现村来路的南坡下的沟底处埋上了十几颗凌云给他们的地雷,把往这儿跑的乡亲们都挡了回去,或是让他们跑向棘子顶或是跑向老虎窩。之后,他们带着手榴弹,抗着土枪返回南坡顶部,隐入松柞林里,监视着来路情况。 八路军司令部首长早晨起来以后,便与凌云商议,要在花园沟打一场阻击战,消灭这股来犯之敌的有生力量,战场就选在从中石现而来的南坡下的沟底向前不远处,也就是高地等人埋地雷处的前边。并通过电台告知在林寺山东麓下的程仲夏带上那一个排的兵力赶过来支援,这边由凌云先带着八十多人进入阵地,严阵以待,给予来犯之敌迎头以击! “四爷”得知教导大队的战士们要去打阻击战,就吩咐伙房的同志们忙活起来,要让战士们打仗前吃上郭城摔面,哪里知道才做到了一半,部队马上就要出发。指导员凌云指示战士们每人带上几个玉米饼子,就出发了。“四爷”要跟着去参战,被凌云喊住了,她说:“四爷,你不能去,你得留下来,在家里摔郭城摔面,准备俺打胜了仗回来庆获胜利!”“四爷”嘴里嘟囔着,不情愿地留下来了。 凌云带领着教导大队八十余官兵,带上大饼子,从马石店八路军司令部出发,跑步前进,后半晌午就进入了阵地。他们的阵地就选在雷区前沟谷北坡的一处鞍部,可攻可守。而几十里外的程仲夏却正在途中跋涉,以最快的速度往这儿赶来。 傍晌时分,松尾的日伪军进入了花园沟。 走在前边的伪军们进入了雷区,踩响了高地、桂珍、奎汉他们埋的地雷,一慌张,伪军们四处逃跑,一跑又踩响更多的地雷,顷刻间,几十具尸体躺在了沟底的路边路上。跑向前边的伪军,又遭到北边山坡上教导大队官兵的一顿手榴弹,又死伤几十人。 松尾不愧为是训练有素的小鬼子头目,他一看阵式,便让两小队日军占据了沟底南坡一个二道小山头,进入阵地,架起了六七挺机关枪,一边向北坡射击,一边将伪军们收垅到阵地内,并把范香香等人一并押上了小山头后面的南坡上,让黑脸白牙的伙夫看押着他们。此时的范香香早已花容失色,就差背过气去了。 这场战斗,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身在废城、心在青山根据地的程念祖,自从范文科从高家镇返回后,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越觉得松尾阴险狡猾,葫芦里埋有不可告人的药!于是,他向赵保原说他觉得老家的爹娘在这次日军行动时可能会有危险,他必须带人回老家一趟。别看赵保原是个十恶不赦的敌伪顽三料头子,但他却对孝敬父母之人很佩服,尤其程高参是其得力臂膀,再加上与老中医的特别感情,所以二话沒说,就批准了程念祖的要求。 这只“黑鹰”小分队,一色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组成,都是穷苦人出身,个个三十岁不到,身強力壮,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又经过范文科的精心训练,简直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他们侦察、冲锋、格斗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毎人配备德国二十响驳壳短枪一枝、冲锋枪一枝、匕首一把、大刀一把,另外小分队还配有两挺轻型机关枪,就是跟小日本鬼子比,也要比他们强百倍! 程念祖太熟悉高家镇去青山、马石店一带的山路了,就是闭着眼也不可能走错的。他带着他这二十几名全身黑色便衣的神鹰队员从林寺山前直插花园沟,他要去拦截日军的进犯,让程仲夏、凌云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迎战和转移! 可惜晚了一步啊! 战斗持续了约半个小时,双方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看到一直僵持不下,松尾观察了一会儿,抚摸着他的仁丹胡子,忽然间冷笑了一声,这个老狐狸脑海里瞬间诞生了一条毒计。 双方交战的区域系一段沟谷,谷底南北向,约六七十米的一片开阔地。贴近南坡一侧有一条宽不足三米、深不足两米的河沟,河沟北面是一条谷底小路,小路以北有上下两块约一二亩的耕地。河沟北岸生长着一排一抱粗的柳树,参天挺拔,均在二三丈高,枝繁叶茂。 松尾命令一名小鬼子扛上一挺机关枪,又带上一条手指粗的铁链子,一把大铜锁,又命令三名二鬼子各自携枪又扛了三箱机关枪子弹,下到谷底小河底。这四个家伙把那挺机关枪用铁链子锁在一棵大柳树上,枪口对准北坡八路军阵地上,小日本鬼子把操着机枪,一个二鬼子给输送着子弹,另外两个操着三把大盖,站在河沟岸下,只露出一个头,起劲地向北坡八路军阵地上射击。而南坡二道小山头上的日伪军却停止了射击。 凌云在北面阵地上用望远镜中观察了一会儿,从一名战士手中夺过一只三八大盖儿,又将一名狙击手叫到自已面前,把望远镜递给他让他看过后说:“小张,你负责打掉那两个二鬼子,俺消灭打机枪这俩!”于是,两人端枪,瞄准,射击,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四个鬼子便上了西天。 凌云大喜过望,她把三八大盖递给那个战士,说:“同志们,看见那挺机关枪了吗?马上就要属于我们的了!”她立功心切,说罢一跃身就要冲出去,却被一位大汉紧紧按住:“指导员,你是指挥员,不能上,有我们呢!”说完,一挥手十多个人跳出掩体向沟底冲去…… 当时,八路军胶东军区战士们装备很差,主要武器就是手榴弹、大刀、土枪、单打一的汉阳造步枪。从日军中偶尔缴获那么一支三八大盖儿,简直如获至宝,但大都分给枪法极准的战士或狙击手,全军区只有少数几挺机关枪。如果能缴到一支三八大盖儿,那实在不亚于过大年、娶媳妇;如果能缴获一挺机关枪,那更是欣喜若狂,豁上性命都在所不惜的!如今,沟底下躺着一挺机关枪、三枝三八大盖啊,这诱惑力…… 北坡上,八路军教导大队里年轻的战士们,看着这挺机枪都红了眼睛,一拔一拨地跳出掩体…… 八路军战士继续向谷底冲击。 南坡的松尾阴险地笑着,他的计谋成功了。 就在我们的战士冲进谷底,靠近机枪的刹那,南坡上小鬼子的几挺机枪,几百枝步枪一齐向沟底开阔地疯狂射去,哒哒哒……哒哒哒……呯呯叭叭……震荡着整个花园沟谷。 随着一声声惨叫,沟底开阔地上,八路军战士相继倒在血泊里。而北坡的战士们却还在继续跳出掩体向下冲来…… 高地、桂珍、奎汉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从南坡松柞林里跑出来,向坡下的二道小山头接近。恰好遇上闻声而来的“小和尚”于思跃,他们一起往下隐蔽着前进。当他们前进到黑脸白牙的伙夫看管的范香香那十多人不远时,他们看见黑脸伙夫端起手里的步枪朝着前面日军的机枪手勾动了扳机,一名机枪手一头栽下去。于是,高地,桂珍、奎汉这伙人将手中的手榴弹从黑脸白牙的伙夫那帮人头顶上呼啸着向坡下敌阵地投去。“小和尚”于思跃脖颈上青筋暴露,向桂珍要过一颗手榴弹,将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扔了出去,嘴里恶狠狠地骂道:“俺操你小日本八辈祖宗!”桂珍说:“你咋得没拉线就投出去了?”小和尚傻乎乎地问:“拉啥线?”桂珍哭笑不得,白了于思跃一眼,头一扭,叹了一口粗气:“唉,这颗没拉线的手榴弹算白白浪费了。 ” 一阵阵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之中,日伪军伤亡不少。 高地、桂珍、奎汉一伙人迂回到南坡顶部,继续与敌军周旋。 如果换成程仲夏或者程念祖这样指挥有素的军官,来指挥军区教导大队这八十多人打这场阻击战,战斗或许不会这么惨烈,历史有可能重写。可惜,没有如果,只有后果。指挥战斗的偏偏是缺少临场指挥经验而又火气十足的凌云。 此时的凌云热血沸腾,头脑发热,早已将一切抛到九霄云外。她手持短枪,纵身一跃冲了下去,身后的战士也如影随形,紧随其后…… 看到凌云她们势单力薄,松尾奸笑着一摆手:“停止射去,捉活的干活!” 敌人蜂拥而下,将凌云几人包围在那挺被用铁链锁住的机枪处,几名战士端着枪与敌人搏斗,凌云却在拼命挥刀砍那条铁链和那把大铜锁,她的眼里只有这挺机枪了,她固执地把它作为杀敌的利器。 随着几声惨叫,随同凌云冲下谷底的几名战士寡不敌众,惨遭杀害。 看到凌云还在拼命砍着铁链,松尾嘴巴一撇,耸着肩膀,轻蔑地笑了。 挥刀猛砍着的凌云蓦地感觉到肩膀被人抓住了,一回头,发现松尾正凶巴巴地瞪着她。她一个激灵,然后挥刀砍向松尾。松尾身子一晃,轻松闪过,并急速地给了凌云一个响亮的耳光。 凌云头向后一仰,帽子顿时掉落在地。凌云的尼姑头显露无余。 女人毕竟是女人,其柔弱而细嫩的皮肤完全暴露了自己。 松尾是谁?狡猾的老狐狸而已,他瞬间惊呆了,他没想到与他作对的竟然是一名女子。 “哈哈哈哈!”松尾浪笑起来,他的部下也一齐哄笑起来。 “东洋狗子!”凌云大喊一声,再次挥起了大刀。 松尾后退一步,躲过大刀,丛恿部下:“抓住她,花姑娘的干活!好好享受的干活!” 畜生永远是畜生,即便是在战争的险境里,依然时时暴露出野兽的本性。日本兵裤裆里的尤物早已开始跃动,一个个摩拳擦掌,狞笑着,跃跃欲试。 其中一个淫笑着,挽起了衣袖,饿狼般扑向凌云。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声断喝,凌云手起刀落,日本兵顿时殒命。 众鬼子大惊失色,他们哪里晓得凌云也是习武之人,这快如闪电的一刀吓得他们裤裆都快尿湿了。 看到属下畏首畏尾,松尾暴怒。他右手食指向后一勾,意思是都给我闪开。 日本兵纷纷后退,为松尾闪开空档。 凌云双目喷火,挥刀向松尾猛砍过来。松尾弯腰闪过,并顺势一个“右手拿腕”锁住了凌云的手腕。松尾狠狠一捏,凌云穴位阵痛,大刀随即脱手。 松尾双手一推,脚下一绊,凌云重心不稳,顿时跌倒在地,恰好跌在一个日本兵的脚下。这桃花运找上门来了,岂能错过,这家伙顺势扑到了凌云身上,开始胡乱摸索起来。 其他日本兵见状欲火中烧,蠢蠢欲动,却见那日本兵突然间飞出老远。原来凌云采用了“兔踹鹰”的技法,把身上的鬼子从头顶那给踹出去了。 就在凌云想爬起的瞬间,一个日本兵从后面把她紧紧抱住,另一个日本兵则开始在前面撕扯她的衣服。军服被扯破,红色的兜兜儿露了出来。鬼子的眼珠子顿时瞪得溜圆,简直快掉出来了。 凌云脸上滚烫,她又羞又怒,飞起一脚把前面的鬼子踹了出去。 无奈,寡不敌众,成批的鬼子扑了上来。一时间,凌云难以招架,千钧一发之际,她眼疾手快,拔出鬼子随身所配的短剑,双手扣住猛地刺向自己的腹部,并狠狠地向后插去。 “啊!”身后的敌人凄惨地叫着松开了手。 敌人目瞪口呆,他们何曾想到一个弱女子,在虎狼面前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 鲜血从凌云的嘴角、腹部汩汩流出,她倔强地高昂起头颅,轻蔑地扫视着敌人,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正在松尾瞠目结舌之时,突然,传来一片喊杀声。南坡上冲下了一排人,他们是程念祖的“黑鹰”分队。松尾一阵心惊胆寒。 这时,北坡喊杀声又起,程仲夏带领的分队也赶到了。 两队人马南北夹击,尤其南边这支队伍火力太猛,将松尾打了个措手不及,难以招架,只好节节败退。北边这支队伍一排手榴殚扔进日伪军群里,爆炸声响,火光四溅。还没等敌人反抗,局势已定。二鬼子们全都把枪放在地上,双手举得高高的;几个日军想负隅抵抗,被战士们一一击毙,只剩下松尾和那名小队长拿着指挥刀僵在那里做垂死挣扎。 高地、桂珍、奎汉等人也赶下来了,几股人马将松尾团团围住。看到走投无路,大势已去,那名小队长将指挥刀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效忠他的天皇去了。松尾蛤蟆眼瞪得老大,像一只受伤的狗熊,在做最后的反抗。“小和尚”拣起一块石头狠劲地向松尾砸去,松尾机敏地躲过,叫一声:“八格!”“小和尚”嘴里也没闲着:“俺操你八辈祖宗!” 高地把手中的土枪往奎汉手里一塞,走上前去,一抱手,朗声说:“松尾,你不是要找高地交手吗?俺就是!今天,咱们较量一下,如果你胜了俺,俺就放你一条生路,你敢吗?” 松尾困兽犹斗,并不甘心束手就擒。高地的话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他缓缓地将指挥刀插进刀鞘,摘下身来,插在地上,轻蔑地瞥了高地一眼,然后一抱拳,准备迎战。 要知道,这松尾可不是等闲之辈,他出身于日本著名的松涛馆。这松涛馆是日本赫赫有名的空手道武馆,馆主系日本著名的拳师船越义珍和他的儿子船越义豪。他们父子结合多种武术流派创建了这样一个武术派系。松涛馆根据功夫的高低分为白带、棕带和黑带。黑带最高,而松尾已经达到了黑带四段,其实力可想而知了。 而高地,乃螳螂拳师孙延昌的高足,曾有三拳两脚打死野狼的传奇经历。 毫无疑问,眼前这场较量并不单单是两个人的比赛。既是武林抗争,更有民族大义,高地重任在肩。 松尾双手握拳,在胸前交错着猛地向两边甩下,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高地剑眉一扬,也缓缓举起双手胸前一展,形如螳螂。 松尾先发制人,一个虎爪向高地喉咙锁来,气势汹汹。 高地一个扭腰,双肩一沉,灵巧躲过。 松尾手未全部收回,半途回旋,向高地面门砸来,高地右手一勾,一压,左手一推,松尾被逼出了三四步远。松尾站定,暗暗吃惊,这个狂妄的家伙这才知道,高地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高手过招,你来我往,一时间风起云涌,飞沙走石。看的人是眼花缭乱,心惊胆战。 大战十余分钟,松尾渐渐力怯。在一个肘刀被高地破解之后,锐气大伤。 “揍死这小日本! “高地好样的!” “杀了他,杀了他!” 战士们群情激昂,挥舞着拳头为高地呐喊助威。 松尾慌了,绝望了,他一个高腿朝高地脑袋踹去,高地双臂就势一抱,一绞,一摔,松尾立马倒地,四脚朝天。高地一个腾空,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佛的姿势,重重地跌坐在松尾身上。这一跌坐莲花,看似轻描淡写,杀伤力却不可小视。松尾一声惨叫,顿时七窍流血,脑袋一歪,见阎王爷去了。 众人齐声喝彩,大家把高地抬起来,一次次抛向空中。高地俨然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民族英雄。 就在此时,大家隐隐听到一阵啜泣。回头看时,发现程仲夏正把凌云搂在怀里,泪流满面。 程念祖走过来,替下程仲夏抱住了凌云,他掏出一块手绢小心地给凌云擦拭着流出来的鲜血,眼泪像黄河决堤般喷涌而出。程念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封曾经的情书,扒开凌云的手,痛哭失声:“凌云,俺给你保存着,你带好了,咱来生再相认吧!” 范香香先前也夹杂在人群里,现在她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凄楚地叫道:“仲夏,念祖……” 一片冷眼,沒有人理睬她,她慢慢坐下来,低下了头。 此时,花园沟,鲜血染红了沟底,充满着刺鼻的血腥味儿。一缕缕的硝烟在上空弥漫,好像在祭奠屈死的亡灵…… 八十多位八路军战士,被分别掩埋在沟底北面那块较大的耕地里的两个大土坑里。凌云被单独埋在北坡的八路军阵地里。 这一切都是高地和中石现、青山两个村子的地下党员们发动群众来做的。黑脸白牙的伙夫,没有跟程仲夏的队伍走,而是留在了中石现村。范香香与那一干拉骡牵马的人,都被带回了中石现,除去范香香被高地证明她给八路军送过两次情报被救了下来,回到了高家镇上,其余的全被群情激昂的人活埋了。 这次战斗史称“花园沟惨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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