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从这里望向外面的城市,黑夜里,城里的灯从不会早早地熄灭:一排排用长长的柱子托着的路灯、闪烁跳动着的屏幕灯、办公室里忙碌的工作灯、公寓里温暖的卧室灯和台灯……透过黑夜的这些灯,怀着各自的目的,以或强或弱的光纷纷打败了夜的黑和夜的孤独。令我凝视良久不肯将目光移开的是那些公寓里的灯,有时我忍不住去想,灯下的人此刻正在干什么呢? 这种好奇往往会催生出一丝偷窥欲,我想着自己会飞,偷偷地趴在那些正在亮着的窗户下,看着别人的故事,别人的世界,他们和我有着什么不同。但当我自己在灯下时,我却从不会去想有没有人此刻,也正在黑暗里注视着我的灯,也想着去偷窥我。于是我慢慢知道了,原来这种属于个人的灯是包裹自己的安全囊,隔绝了世界和黑暗,灯下的人只想着自己的事,灯给他营造了一个安静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 远在异乡的士兵、游子、流浪者,若看到藏在公寓里温暖的灯,他们会感到孤独吗,恐怕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小家吧,或者以后会挣得一套公寓,里面住进自己的家。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便进入了这样一个长大了便不在家安分地待着的时代,而且大部分人还是被望子成龙的父母含着泪“赶”着出来的。今天我又想起在我当兵的第二年,我不顾一切地要退伍,其中有一个想法便是要趁着爹爹奶奶还在世,多陪陪他们,当他们生病时可以立马出现在他们身边。我有时会突然悲伤,我一人在外的奋斗,换来的大多时爹爹奶奶嘴里的念叨和想念,他们并不能够分享我的成功,当我的爹爹抱憾离世时,我更会怀疑着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意义,那最原本的意义,为什么?爹爹在我放假前一天晚上突然中风,令人悲痛欲绝的是爹爹中风前还好好地跟我打了电话,嘱咐我回来时注意安全。可等我回到家看到爹爹时,他已经神志不清、嘴角歪在一旁了,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那一刻,就算我拿着再大的成功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一刻,我明白,比起人的生命来,其他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都是人们强加给自己的压力。没过多少天,爹爹便嘴里吐沫离开了世界。而现在我又离开了家,家里的灯下还剩下个孤独的奶奶。 城里的灯现在越来越多,乡下的灯也跟着急速减少。其实当人们离开家门踏向远方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此生他们回不去了,生命已经翻到了新的一篇章。从此,再不会无忧无虑,当厌倦了那起初的新奇后,只剩下了四处涌来的烦恼。究其实质是,我们为了在远方挣得一盏灯的幸福,却将家里的灯打的支离破碎,到头来,两头皆空。 如今当我仰望天空时,不知为何,脑海里会出现几只乌鸦,它们越过灯塔,朝火红的夕阳飞去,那夕阳看起来很揪心很痛苦,汹涌的海浪一阵接着一阵拍打着礁石,声音真响,像极了死亡在夜里的走路声…… ----遮丑(2019.4.5)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Powered by Discuz! X3.2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