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过年则是团圆的象征,每到春节,那些背井离乡的游子千里遥远从各地归来,有的人为了一张车票托关系走后门,甚至从票贩子手里高价购买回家的车票,有的甚至于在车站、码头等几个通宵排队购买,只是为了回家与父母家人团聚,哪怕仅仅只有几天,一张张车票承载了多少游子归心似箭的思念之情,抒发了多少“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思乡之情,以及“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的感慨。 记得小时候一进入腊月,母亲和祖母便开始忙活一家人过节用的物品,首先就是摊煎饼。 所谓摊煎饼,就是将面粉加水活成稀糊糊状,然后摊在烧热的鏊子上,待面糊煎成金黄色就证明熟了,然后用炝锅铲沿鏊子边缘慢慢炝起,一张煎饼应运而生,以此类推,摊煎饼是很累的活,当时摊煎饼对于母亲来说还不是很熟练,母亲只是负责烧火,祖母负责灶上的工作,至于火候的强弱当然是有祖母掌握,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母亲和祖母要摊两米高煎饼,这样就能够一家人吃上一个节日。在就是蒸几锅馒头、几锅菜包子,几锅豆包子还有枣卷子等等,记得那时候一到春节,老屋东头的那间小屋总是放满了馒头煎饼,还有过油丸子。 炸丸子是北方人过年不可缺少的一道食品,预示着一年到头团团圆圆。 炸丸子,就是用各种蔬菜剁成馅,加盐,花椒面,然后用面粉活成糊糊,再用一只手攥住面糊糊从食指和大拇指中间挤压,然后再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向外挑,下入油锅,这项工作通常有两个关键环节,一个是下丸子,炸出的丸子能否圆润而且各个一般大,是个技巧,另一个是烧锅的技巧,通常当面团团刚刚下入油锅时油要热,把面团团外面的一层迅速结痂,然后,在慢慢的减至弱火,将里面的生面糊糊炸制成熟,才能使所有的面团团不至于相互黏住,这样炸出的丸子才完美,圆润且外焦里嫩。 年货的制作和筹备是非常辛苦的,这些都由母亲去操持。 记忆中对年的期盼,只是能吃上几顿白面馒头,然后就是猪肉白菜炖粉条,能吃上一顿白馒头和猪肉炖粉条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也!所谓的猪肉,不过是几片薄薄的肉片,当时真是佩服切肉片的人,虽说不上薄如蝉翼,但足以说明肉的珍贵,可这些也要分出厚此薄彼。按照老人的观念,男孩一般能分到四片肉,女孩最多两片,但姑姑却能分得比男孩要多的肉片,祖母的理由是,姑姑上学了,用脑子多一点,所以分得的肉片就会多,我和弟弟当然是四片了,而两个妹妹就是两片,每到年初一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总能看到两个妹妹两眼的泪花,好像再说:“为什么我们才分两片肉呀?!” 贴春联是华人过年不可缺少的一种习俗,春联,是中国的一种独特的文学形式。它以工整、对偶、简洁、精巧的文字描绘时代背景,抒发美好愿望。每逢春节期间,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家家户户都要精选一副大红春联贴于门上,辞旧迎新,以增加节日的喜庆气氛。写春联的字体也是特色各异,异彩纷呈,有正楷字,有隶书体,有行书,有草书,有欧体字,柳书等等。父亲的一手曹全隶书写的是潇洒飘逸,大气庄重,深得同行的赞赏。并在省市县三级书法比赛中多次获奖。 那时候的春联几乎全是手写,看不到印刷品。一过腊月二十,父亲便忙于写春联,不仅给我家写还要给乡邻写春联,这个时候,我就跟着父亲当起了书童,割纸、研磨,还要将父亲写好的春联拿到院子里晾晒,然后,在一份分的卷起来,用细麻绳捆好,写上记号,这是谁家的,那是谁家的,摆好放在院子里的香台上,等候邻居大年三十取走。 随着科学技术的日益发达,现在的春联几乎是印刷品,已看不到手写春联了,从那时候起,我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闲来无事也涂鸦几笔。 每年的大年初一,为了表示晚辈对长辈的孝心还要给大祖父、二祖父,四祖父送一碗白菜堆肉加上两个白面馒头,这些事情当然是有我和弟弟去完成了。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姊妹几个上了初中和小学,家里分得了责任田,加上父亲的工资逐年攀升,过年就比以往奢侈的多,能吃上年夜饭,足以让我们手舞足蹈了,所谓的年夜饭不过是用大白菜炝锅,下上粉条、丸子、打上几个鸡蛋,不是几个应该是两个,烧上一大锅丸子汤,一家人边喝丸子汤,边拉家常,然后就是母亲和面,父亲调馅,准备年初一的饺子。那时候过年虽然窘迫,但也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我高中毕业后参加了工作,父亲也从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弟弟也有师大毕业分到我乡一中学教书,家里的收入多了,过年就比以往更加奢侈,母亲除了重复往年的工作外,除夕夜就多了一顿像摸像样的年夜饭,弄上几个菜,什么鸡啦鱼啦,猪肉更是不能缺少,虽不高档但也很丰盛,我和弟弟,父亲打开一瓶酒,一家人边看春晚,边对饮,看春晚?哈哈,当然是一个亲戚退役的14寸的黑白电视机,但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是比较豪华的,这样的电视机在我们村寥寥无几,且还有好多乡邻来我家看春晚,每到除夕夜,十几个平米的客厅挤满了乡邻,我们家就成了我村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 可是这样幸福的、其乐融融的场面自1995年就不复存在了。 从出生到现在,除出差外,基本没有离开过家乡,但我对于年的情怀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远离故土的游子,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早逝的母亲。 二十年前,母亲因病离开了我们,至此,每年的春节我们一家都是在泪水中度过。母亲去世后,乡教办考虑到父亲的情况,就让父亲请了病假,工资照发,父亲便随我去镇里打理那间五十平米的商店,以此来消融父亲的痛苦。 从此,当初母亲置办年货的任务便压在妻子身上,妻子每年便重复着老一辈过年的工作。除夕夜我便将父亲接到我家,叫上弟弟一家吃顿年夜饭,可是以往过年的欢乐气氛不复存在了,家里换了大彩电,年夜饭也比以往丰盛了许多,酒当然是我准们准备的,每当除夕夜一家人团聚的时候,我会将母亲的遗像拂去灰尘,端正的摆放在条几的中间,然后在餐桌上离父亲最近的地方放上一副餐具和酒杯。可是每当我们端起酒杯的时候,七八双眼睛便不由自主的望向母亲的遗像,看到母亲慈祥面容,一家人潸然泪下,默默无语。 按照风俗,母亲去世后三年内不得贴春联、放鞭炮,可这种风俗在我们家却坚持了六年,我们只是在母亲的遗像前烧香跪拜,以表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按理说,过年是喜事,是每一个家庭团圆的日子,一顿年夜饭,两顿饺子,然后去街坊四邻走访拜年,给年龄大的磕几个头,年龄小的相互抱拳祝贺,一声“过年好”足以让人温暖许久,在初一那天,不管和谁有什么恩怨,一句问候足以冰释前嫌。 可我最怕过年,我怕那合家欢聚的场面触疼母亲的灵魂,我怕那肆意的泪水冲淡了年的喜庆! 年啊年,你承载了多少悲欢离合的喜悦和痛苦。奶奶的皱纹里,蕴藏了多少年的辛酸,母亲的遗像前,洒落多少痛苦的泪水。年啊年,你是我不敢触碰的文字,是我不敢写进诗歌里的词语,一提起你,我的心中充满了“合”的欢乐和“离”的痛苦,你是我笔下永远纠结的字眼!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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