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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1篇:“认真”两字说起来容易

2019-8-22 19:19| 发布者: 蓝河| 查看: 5391| 评论: 4|原作者: 益西索朗|来自: 特约作家

摘要: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1篇: “认真”两字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该有几多难? 入党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名预备党员了,就应该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我又记起在书上看到的, ...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61篇: “认真”两字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该有几多难?
       入党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名预备党员了,就应该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我又记起在书上看到的,1957年11月17日,伟大领袖毛主席在莫斯科大学,面对数千名中国留苏学生和实习生说的那一句“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的名言。我告诫自己,一定要记住伟大领袖的教导,认认真真地管好地热大队这个家。但是,“认真”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实在是太难呀。
       我遇到的头一个难题就是:地质队的职工,长年背井离乡,在野外爬山涉水,辛辛苦苦工作,结束工作收了队,很多职工都要回家去探亲。等到来年开春,归队回来报销差旅路费的人也就多得很。以往每到了这时候,就会有一些人,拉关系、攀老乡,总想多报销一些违规的票据。我告诉报账会计,一定要按照规定办,超过标准一律不准报。可是没有想到, 头一天就遇上了那位长驻上海的采购员屈师傅,他回大队来报帐。在报销路费时,就与报账会计发生了争执。负责报账的会计小张面红耳赤地将那几张报销单据递给我。我一看,那是上海往返海南岛的车、船票和住宿发票。再看他的休假证明,明明白白地写着:江苏省无锡市。我问他:“屈师傅,您探亲休假应该回无锡,怎么就到海南岛去了?”屈师傅一脸的不高兴,回答说:“这可是办公室李主任亲口答应过的,过去这样子报销的也不只我一个,您新官上任三把火,老规矩总不会一把火统统烧掉吧?”话说到这里,他好像有一点累了,歇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报销路费的又不只是我一个,要不然咱们就都查一查?你这位大科长可要一视同仁呀!”听他话里那意思,计财科报账有“猫腻”,不公平,他只是要求一视同仁。我就对屈师傅说:“你的意见很好。一定要一视同仁!好在我前不久刚从湖南老家探亲回来,今天您就先从我的报销单据查起吧。”可能是我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也可能是他觉得,我是在拿大话吓唬他,他还真想要查一查我报销的单据。他就坐在那里,没有吭声。我让主管会计小刘,将我的报销单据找出来,请屈师傅好好地查一查。
       那年月,我仗着自己身体好,如果是坐飞机去成都或者是西安,一出了机场,从来都是搭乘民航的大巴车直奔火车站,若是买不到卧铺票,坐上硬座就出发。到了目的地,更是从来没有坐过一次出租车,都是挤的公交。至于住宿,也是住最便宜的旅社,还专门要住四人间,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的单间太贵了;而两人间,彼此不认识,万一同住一室的是一个歹徒,到了半夜三更,那可就是“与狼同室”了;只有四人间,四个人,互不相识,谁也不敢欺负谁。小刘耐心地将报销单据一张张地翻给屈师傅看,他一直坐在旁边,也是一直没有开腔。过了好久,他来到我的办公桌旁,面带歉意地说:“只要一视同仁,哪一个人也没有意见。”
这一个大难题,就是如此这般,轻而易举地地解决了。可是,另一个“更大”的难题又来了,那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那一次调整工资。那可是自文化大革命以来,全中国唯一的一次调工资。就像是经过了长久的干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一场“甘雨”呀,哪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调一级工资了。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一句话:“区别对待就是政策”。因此那一次调工资,也就硬性规定了,职工总数20%的人员不能够调(听说内地有的地方,这个“指标”还要高一些)。还听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鼓励先进,激励后进”。完全是“对事不对人”。
       平时里,人们常爱说:瘸子里面选将军。选上了将军的人自然高兴;没有选上的人,依旧还是一个瘸子,也没有吃什么亏。可是这一次“久旱逢甘雨”般的调工资,却硬要从十个人里面,挑出两个“瘸子”来,这可真的就像是对人,而不仅仅是对事了。虽说那时候一级工资的级差也就是七、八块钱,可是有哪一个人愿意来当“瘸子”?更有哪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地去当那个“瘸子”呢?哪一个人也不愿意去当那个瘸子呀!
       有一句老话说:“人怕当面,事怕临头。”事到如今,人们也就没有了往日里的谦虚、礼让。找领导,拉关系;自我表扬、相互揭短;竞争、膨胀……几乎支配着每一个人。就连我这个小小的计财科长,那些日子,下班之后家里竟然也是“门庭若市”。发泄心里不平的、鸣冤叫屈的,不一而足。听说在个别地方,还因此而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流血事件……。
       再说说计财科,13个人,大队考虑到科里这两年的业绩不错,不调资者定为2名,剩下的那个“零点6”个人,就算是奖励——“减免”了。科务会议开了好几次,我主动提出自己不调资,科里人又都不同意。我找到大队王书记,请求将一个“瘸子”就让给我来当,书记也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对事不对人,一定要按原则办事。”又拖了几天,结果是统计员小王和另一个会计没有调工资。可是那小王,她的父亲是地质某队副大队长,一次我在局里开会遇到他,我说声:“队长好!”他却狠狠地将头一甩,“哼!”了一声,气愤愤地走掉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意想不到的事情又让我遇到了。我的第二故乡,巴青县高口区供销社主任次仁来拉萨,说是想买一辆二手大卡车,回去跑运输。可是自己带的钱不够,他觉得地热队的队长、书记都是老乡,就来队上借一万块钱。大队副书记次仁达领着他来找我,说借给次仁一万块钱,他保证买了车,回到巴青,就将钱汇过来。
       一万块钱,若是在今天,我自己就能够借给他(当然今天他也不会缺这一万块钱了),可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一万块钱就可以当“万元户”,那可是一笔巨款。况且,那时候的现金管理制度很严格,我就没有答应他。最后次仁咬牙切齿地说:“亚!亚!”,(直译成汉语就是:好!好!可听他那种语气,就变成了:哼(hng)哼!了。(注:汉语词典上的解释——“[叹]表示不满意或不相信”)。他气冲冲地走了,次书记紧跟着他,也是黑着脸,离开了计财科办公室。
       到了那天晚上,我正在篮球场看电影,副书记和副大队长索加又一起来找我,还是要我借给次仁一万块钱,我咬着牙硬是不答应,最终,听说他俩从地质六队,帮助次仁借到了钱。打自那以后,我也就被戴上了一顶“不近人情”的帽子。
       又一天,我正在记账,新从地质某队调过来的那位副大队长来找我。因为他分管地质,我与他交往并不多,平时里,他给人的印象也就是温文儒雅的一副书生相。可是那一天,这位副队长身上斜背着一只地质包,来到我的办公桌旁。我礼貌地说一声:“队长好!”就等候着他的指示。他却将我的衣袖一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到外面去说好吗?”我只得放下手里的账本,跟着他来到办公室外面。他还是不吭声,径直往前走,一直来到远离办公室的堆龙河边,他一改往日里温文儒雅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对我说:“有一件事情,请王科长一定要帮我的忙!”我说:“您是副大队长,我哪能帮上您的忙?”队长并没有说是什么事,又说:“队上好多人都晓得,您二十年前就认识孙局长,自治区党委也有您的几位老领导。”
       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说:“那时候我和孙局长都在地质局不假,可那时候他就是孙副局长,我只是一个在后勤处打杂的小办事员。您说的自治区领导,我只是在广播里听到过他们的名字,他们哪里会认得我这个另类人?”队长说:“你就别谦虚了,大家都晓得您的‘路子’野得很呀。”接着他竟扳着手指头,说:“区党委……书记、还有区人大、组织部、司法厅、商业厅……的某某某,可都是从那曲调上来的,听说你那时候就给他们当过文书兼翻译。我说得没错吧?”听到他的这一席话,再看一眼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副大队长,我觉得他怎么竟像是川剧演员在表演变脸戏法,一眨眼就变成了一个“包打听”。还给我戴上了“路子野得很”这样一顶令我莫名其妙、闻所未闻的大帽子。他究竟想要我帮他什么忙?
       我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说,那几个人在那曲时,就是地专级的大干部,而我只是农牧局里,一个家庭出身很不好的小小办事员。而且,您刚才说的那几位领导,其中的两位就是藏族,哪里用得上让我去当翻译?我只是在他们下乡时,跟随着去当一个书记员。一回到那曲,可就连他们的面也难得见到了。”
听我这样一说,副队长面红耳赤,他默默地转过身去,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他。渐渐地,他的双手也开始颤抖了起来,又侧过身来,斜视着我。那复杂的眼神里,失望、无奈,甚至是愤怒,不断地交织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但是好像又有难言之隐,也好像是心有不甘,最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原来打算咱两联手,好好地干一件大事,没想到我们还真不是同路人!”紧接着,他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掉转头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堆龙河岸边。
       后来,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索加。索加说:“地质五队在本纳藏布江北发现了沙金矿,那可是一个大宝贝呀。老W还在某队时,就建议队上组织一些人,由他领头去淘金。他还说这是搞活经济,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早一点成为万元户。队长没有同意他的意见,后来他就想方设法调来咱们队。没有想到,他会去找你。我想他就是想通过你,在自治区里面拉关系,帮他搭一座桥,再得到一些资金,由他出面去本纳藏布江淘沙金,当万元户。”
我真没有想到,一个大学毕业的地质大队副大队长,在那个动辄就要讲“级别”的年代,他也算是一个副县、处级的干部了,可就为了要当万元户,竟然会有如此“离奇”的想法与做法。
        我告诉索加,副队长那天还背着一个地质包。索加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那包包里头,就是他写的淘金方案,好厚的一叠子。”如此看来,他也还算是一个想干一点事的人,只是他选择了一条错路。打自那以后,他也就成了我在工作中经常遇到的一块挡路的石头了(这个故事留到后面讲)。
       我自从回到了拉萨,头上那一顶官僚+地主崽子的帽子总算是被摘掉了,可现如今,我又被一些小道消息,戴上了一顶莫须有的——路子野、门路广的怪帽子,这可真应了钱钟书先生《围城》里面的一句话:“……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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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邓仲祥 2019-8-22 07:03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
引用 蔚青 2019-8-22 07:31
拜读欣赏,感受精彩。感谢分享!
引用 益西索朗 2019-8-22 07:55
邓仲祥 发表于 2019-8-22 07:03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

谢谢总编老师。祝老师扎西德勒!
引用 益西索朗 2019-8-22 07:56
蔚青 发表于 2019-8-22 07:31
拜读欣赏,感受精彩。感谢分享!

感谢站长老师。祝老师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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