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县委常委会议室内,坐在上首席上的县委书记夏风正静候着各位常委大员们的高见,然而,十位常委大员却无一人发言,他们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揣摸着书记的意图,拨打着心里的小算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愿率先发言,会议室内静得出奇,连那位的屁股动一下的摩擦声都会立刻引来各位大员的注意,究竟是什么神秘的议题使各位大员陷入如此的困难境地呢?原来夏风书记突然向常委们提出了要撤换川北县教育局代理局长甘为牛的议题。要说换个代理局长不算个什么难题,然而这个局的代理局长权力之大并不亚于一位副县长的权力,他手中掌控着全县半数以上干部职工的命运,谁都想去,该叫谁去,确实是个难题。再说,原教育局代理局长甘为牛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中途撤换,难道甘为牛本人有什么不检点之处或者与夏风书记有什么过节,各位常委一时心中无数,故而当下很难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就使会议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夏风书记将了主管教育的宣传部长刘丰一军,夏凤书记望着坐在对面的刘丰部长道:“刘丰同志,你是主管教育的常委,你说说这个甘为牛怎么样?” 刘丰部长慢条斯理地道:“叫我看,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此人干代理局长已三年了,教育战线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刘丰部长的下话未说出来,主管组织的副书记相左不耐烦地道:“刘部长,今天是要查他的问题,不是给他评功摆好!你这个头带得不太好!” 刘丰部长顺水推舟地道:“既然我这个头带得不太好,那就请相书记带个好头吧,我愿洗耳恭听。” 相左书记急不可耐地站起来道:“我说我就说!这个甘为牛······” 夏风书记眼看相左副书记就要放炮了,急忙朝相左书记招了招手,用半土半洋的腔调道:“相书记啊,你先别激动好不好?听刘丰部长把话讲完好不好!” 相左书记这才坐下道:“好!我听夏书记的!” 刘丰部长这才接着道:“我记得三年前,就是在这里召开的常委会上,大家为谁来当这个教育局长曾经发生过争执,常委们大多数的意见是甘为牛能胜任这个局长,但我当时就认为,这个同志虽然业务能力强,有魄力,有威望,有抱负,是个局长的好人选,但他的弱点是有些固执、高傲,有时还不太听使唤,我的意见是先任命为副局长作代理局长,大家都同意了。现在三年了,我认为这个同志成熟了。三年来他扑下身子抓管理,深入一高抓备考,使全县中小学质量管理走上了规范化,中招优秀率大幅度提升,高招人数一路翻番,我看他这个甘为牛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俯首甘为孺子牛,代局长这个代字该去掉了,也该······” 刘丰部长的话还未讲完,相左书记便抢过话茬道:“也该换个新局长了!对吗,刘部长?” 刘丰部长道:“请别曲解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是去掉代字,让甘为牛任局长!” 相左书记针锋相对地道:“我看你这是护犊子!是偏袒甘为牛!我认为甘为牛这个人根本就不入局,就不称职!身为代理局长,不听县委领导的,县委领导多次打招呼,中招评卷要放到县城里,或一高,或县招待所,便于县委掌控。然而他却别出心裁,一意孤行,硬要放到偏僻的大山里去评卷,还要绝对保密,至现在也不知他甘为牛在哪里评卷!这正常吗?这不是想脱离县委领导吗?难道要把教育战线变成他的独立王国吗?请问,你刘部长知道这个甘为牛现在在哪儿吗?恐怕连你也不知道吧?” 刘丰部长很自信地道:“我知道他在哪儿!他就在评卷第一线!” 相左书记愤愤地道:“凭空想象!不可能!” “可能得很!”随着这铿锵有力的应答,甘为牛竟破门而入,一个满脸胡茬,头上冒汗,脚穿水旱鞋,挽着裤管的汉子站在了常委们的面前,那脚上水旱鞋里的水还在一个劲地往外冒着,常委们为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惊呆了。 常委们还未反应过来,甘为牛便站在原地放连珠炮似地道:“报告各位常委!代理局长甘为牛,起五更离开中招改卷之地红石峡,途径25里猴跳圈脚不干,直奔常委会议室而来,现有要事向各位领导汇报!我只占各位领导五分钟时间。中专招生评卷任务已经排除所有干扰顺利完成,今年全县中招优秀率达到百分之五十,比去年又翻一番,预计今年小中专录取人数也一定要翻一番,有望达到180名,也就是说,三年后我县又将有180户贫苦农民家庭,摆脱贫穷走向富裕,为此特向县委报喜!但是,由于我对改卷教师的审查不严,致使一名职业道德不良的教师进入改卷重地,此人竟胆大妄为,以权谋私,偷偷将一位领导干部子女的卷子分数由低分改为高分,为其升入小中专弄虚作假。为严肃招生纪律,请县纪委立案彻查严处,以杜绝此类案件再次发生。我的汇报完毕。” 甘为牛说完转身要走,却被相左书记喊了回来:“甘局长,请留步!我来问你,是哪个教师这么大胆?” 甘为牛道:“前年新招的女教师胡丽静!” 相左书记不禁一惊,转而追问道:“哦?你说,她为哪个领导干部办事?我们一定严办!” 甘为牛道:“对不起,在这里说有些不方便。我这里有她本人写的检查,请领导明察。”说罢将材料放在相左面前,走了出去。 相左书记顺手将材料挟在了文件夹里。 甘为牛刚走出几步又转身嫉恶如仇地道:“这个胡丽静,表面清丽文雅,能说会道,然而灵魂却肮脏不堪,听说他的外号叫‘狐狸精’,可想而知其庐山真面目。我认为此人实为教师队伍中的败类,建议将其清除教师队伍,否则我这个代局长就辞职!”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此刻,相左书记再也安坐不住了,他竞拍案而起道:“这个甘为牛真是狂妄至极!这不是在向常委领导施压吗?我看他是恶人先告状!是在转移我们对他的追查!”说到这里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材料向常委们示意道:“同志们!大家都看到我手中的揭发材料了吗?这都是全县教师揭发甘为牛以权谋私的材料,他上任不到三年,不为全体教师谋利益,只为自己谋利益,把自己四十多岁的老婆和六个之女全部农转非,老婆安排在教育局招待所工作,大女儿安排在职业高中图书馆工作,二女儿安排在全县最好的单位百货公司工作,他不是名副其实的俯首甘为孺子牛,而是名副其实的俯首甘为一家人。请在座的常委们想一想,他的权力比我们常委的权力都大吧?更为严重的是,它不仅为自己子女以权谋私,而且为自己的亲戚朋友以权谋私,他趁教师进修学校招生之机,私自扩大招生范围,将不符合招生条件的亲戚朋友塞进教师进修学校,全县教师极为不满。在我们正要准备查处他的问题,免去他的代理局长之际,他竟抛出胡丽静的所谓涂改分数案件来转移常委的视线。到底我们该查哪个案件,请各位常委定夺!” 相左书记一番充满火药味儿的发言,使在座的常委们陷入进沉沉的思索中。 就在这时,坐在夏风书记旁边的县长沈力发言了,沈力是常委班子中年纪和资格最老的了,他的话可谓举足轻重,他抄着一口标准的中州语调道:“我看,这两件事儿都得查!查清后再议甘为牛怎么办。不过这两件事儿,组织部和宣传部不要插手,让纪委去查为妥。请夏书记定夺。” 二 县委常委会议之后便立即成立了查处甘为牛的专案组,然而却没有成立什么查处胡丽静的专案组,这个胡丽静何许人也,竟这么大的能耐,轻易推翻了常委会对他的立案查处的决定呢?原来这个胡丽静就是相左书记的老同学、老情人,原在清江市当英文代课教师,后经相左书记借山区招教的优惠政策调入县实验中学,当时甘为牛就不太同意招此人从教,理由是此人的学历不达标,但当时实中的党支部书记赖一群力荐此人有能力,这才通过了对其招教的决议,调入了实验中学。为此,赖一群也荣升为教育局纪检书记。如今甘为牛如此紧抓胡丽静的案子不放,其矛头所向昭然若揭,相左书记心里像明镜一样,甘为牛这个小子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他不能容忍甘为牛这样搞下去,他便向夏书记主动请缨,将胡丽静的案子推至一边,立即牵头成立了甘为牛专案组,不查倒他甘为牛绝不罢休。此刻,相左书记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得意洋洋地边看材料边等待着专案组人员的到来。他暗暗地盘算着如何收拾这个不听使唤的甘为牛。 就在这时,一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子与一位又瘦又小的矮个子走进了相左书记的办公室,高个子名叫吴德龙,外号大个子,是县纪委审理科的一位副科长,是靠明察起家的变色龙,这个变色龙不知坑害过多少正直的官员,他那个副科长就是靠他那刁钻审理的手段而上去的。矮个子名叫赖一群,是一位靠暗访升迁的小爬虫,因为他为相左书记办了狐狸精那件事,当上了县教育局党委委员和纪检书记,红极一时,故外号又叫“红太阳”。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畏首畏尾地坐在相左书记对面的沙发上,拿出笔记本和钢笔,恭候着向书记的训示。 相左书记放下手中的材料,朝着二人道:“你们知道叫你来干啥吗?”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地道:“不知道!” 相左书记严肃地道:“让你们来,是有一项重要任务交你们去办!因为你们两个人都是组织上最信赖的同志,相信你们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的。” 两个人几乎又是同时地道:“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相左书记欣慰地道:“有这样的态度就好!你们也许会听到一些传言,常委准备撤换教育局代局长甘为牛,听到过吗?” 外号大个子的吴德龙瓮声瓮气地道:“听到过,这也许是自招其咎!” 外号“红太阳”的赖一群怪声怪气地道:“这个甘为牛是该换掉了!他的权力太大了,不治治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心目中就没 有县委领导!据我所知,教师进修学校的招生问题反映特别强烈,其中以权谋私的问题一定不小!” 相左书记激动地道:“说得对!叫你们来,就是要查他的以权谋私问题,不仅要查他在进修学校招生中的以权谋私问题,而且要查他任职以来所有以权谋私的问题!查案过程中有什么困难直接向我汇报!我会全力支持你们的!” “谢谢相书记的支持!”两人说罢转身要走,相左书记起身目送着他们亲切地道:“好好干,只要你们办好这个案子,组织上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两个人走出相左书记的办公室,走在县委大院内,眉开眼笑,趾高气扬,因为相左书记的话像春潮一般在他们的心里涌动,他们感到升迁的机会到了,他们不能辜负相左书记对他们的栽培,他们边走边揣摩着如何来对付甘为牛这个烫手的山芋。两人为此还发生了一阵争执,“红太阳”认为对付甘为牛还是用暗访的手段为好,甘为牛是个硬汉子,靠吓唬是吓唬不倒的,以深入内部细察暗访,抓住一点突破全线为妙。而大个子吴德龙却认为,还是用明察的手段为好,以县委的名义单刀直入,震慑甘为牛交代以权谋私的问题。就在这时,对面走过两个人来,他们才停止了争论。 大个子小声道:“赖书记,还是到我那间办公室再议吧。” 于是,两个人便一同走进大个子的那间特别办公室内,密谋着如何对付甘为牛的方略。 大个子的这间办公室在一座筒子楼角内,根本不像个办公室,而是像个阴森的审讯室,屋里只有一个窗户,就这一个窗户还是内边扎着钢筋,外边用专砌得严丝合缝,一进屋黑咕隆咚的,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拉开灯,一个铮明瓦亮的灯泡,照得人睁不开眼来。室内摆放着一桌一椅一,墙角放着一块被人坐得有光又亮的石头。 大个子一屁股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椅子发出吱吱声响。 赖一群在屋内转了一圈,看看无处落座,眼睛便落在了那块石头上,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你让我到这里再议,我明白了你的苦心!就在这里收拾他,我现在就回教育局通知他到这里来!”说着就往外走。 “回来!”吴德龙命令似地道。 “怎么啦?不行吗?”赖一群转身惊异地问。 吴德龙道:“你这样叫他来是没有震慑作用的,反倒会让他小看了我们。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代表县委的,我们要以县委的名义电话通知他,让他在规定的时间内到我的办公室报到,防止他以工作忙来搪塞我们。这样不是更好吗?” 赖一群拍手叫绝地道:“你想得太绝了!我们现在就去办公室打电话。” 吴德龙与赖一群来到纪委办公室,吴德龙拿起桌上的电话便拨着甘为牛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接通了。 电话里传来了甘为牛的声音:“喂,我甘为牛!你哪位?” 吴德龙傲慢地道:“我县委办!你是甘为牛吗?” 电话里传来了甘为牛的声音:“是,我就是甘为牛。” 吴德龙居高临下地道:“你听好了,县委相书记让我通知你,你务必在三十分钟后,也就是十点半准时到纪委审理科交代你的问题,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电话里立即传来了甘为牛的回音:“对不起!我现在实在太忙,明天上午怎么样?” 吴德龙道:“不行!难道教育局离开你就瘫痪了吗?必须放下手中的所有工作,准时到审理科来!” 电话里传来了甘为牛求情的声音:“我的大老爷啊,请高抬贵手网开一面好不好?我实在不能离开工作岗位。你想想,中招录取正在紧张进行,我要到市招办参加小中专扩招会议,这次会议关系到各县区招生名额的分配,如果贻误了考生的录取机会,将对不起考生的十年寒窗之辛苦,更对不起家长们的苦心经营啊!” 吴德龙强硬地道:“说什么客观情况都不行!你如果不按时到指定地点来,我将代表县委专案组宣布对你停职检查!”说罢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此刻,甘为牛愣在电话前不知所措了。他在苦苦地寻求着两全之美的对策。他在想,如不按时到指定地点报到将会面临停职检查的威胁,如他本人不去市里开会,另派他人代替,势必会影响到录取名额的多寡,这将必然使广大考生蒙受损失。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站在一旁的招办主任汪正正,期待地望着甘为牛道:“甘局长,怎么办?” 甘为牛直视着汪主任信赖地道:“汪主任,你是我的老兄,又是最了解招生工作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汪正正沉思了片刻,沉重地道:“你让我说真话,还是······” “当然是说真话!”甘为牛抢过话茬道。 汪正正一本正经地道:“甘局长,你我本来素不相识,三年前是你在逸夫中学调查后将我调回局里,让我任教研室主任兼招办主任,三年来曾跟着你三次到全国的高考状元县进行考察,带着取回的真人真经讲遍了全县的村村镇镇,你与广大教师同甘苦共患难,你制定的教育管理目标在一步步的实现,可是你的代局长的代字却整整背了三年,今天的一切我全看明白了,他们对你是卸磨杀驴啊!你在辛辛苦苦地埋头苦干,他们却在背后捅你的刀子,立你的案,让人寒心啊,我的甘局长!叫我说,你也不必与上边撬这个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是去县里报个到,看看他能把你怎的。” 甘为牛将桌子一拍道:“我偏不去县里报这个到!在没有免我的职之前,我必须到市里把我两件最揪心的事办完,否则我的良心不安!” 汪正正不解地道:“哪两件事让你这么揪心?” 甘为牛道:“第一件事,就是进修学校招生问题,我们根据广大教师的呼声制订了12条优惠政策,录取了38名优秀的无证民师和代课教师,这一优惠政策与市教委的招生政策不符,我必须向市教委申明情况,以保证这38名优秀教师的录取,否则我将失信于全体教师的信任啊!一旦这38名教师的录取资格被取消,你说让人揪心不揪心?另外一件事,就是去年中招考生于娟的档案被市第一师范学校的负责人谢金发丢失,致使于娟漏录,今年他答应扩招时录取该生,我必须亲自找到这个谢金发,拿回该生的录取通知!否则,我的良心难安啊!汪主任,汪老兄,你说我该去哪儿?” 汪正正道:“应该到市教委去!我现在就去带上所有的录取档案,通知司机小李立即备车到市里开会!” 甘为牛望着汪正正走去的背影,又叮嘱道:“别忘记带上于娟的档案!” 三 市教委中招扩招会议正在进行中,中招办主任李华正在向与会的局长们解释着扩招的原则和名额,他说:“同志们!扩招的文件已发给大家了,在这里我就不再照本宣科了。我着重讲一下扩招的原则和分配名额。分配的原则是按各县区的人口多寡决定的,人口多的县就多一些,人口少的县就少一些,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会后请大家尽快将追加的档案交中招办。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确的问题没有?” 会场内发出同一声回答:“没什么问题!” 当李华主任正要宣布散会时,甘一凡站起来道:“等等!我有问题要说!” 于是,与会的人们又坐了下来。 甘一凡道:“我非常同意市教委关于中招扩招的原则,但是去年市教委提出,凡中招考试成绩名列全市第一的县,除了物质奖励之外,追加5名中专招生名额。怎么没有兑现呢?” 李华主任当即表态道:“这个问题提得好!我们差一点漏掉了这项奖励。不过我们还留有5个机动指标,现在我宣布,这5个指标就奖励给中招考试成绩名列全市第一的川北县!” 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甘一凡激动地向周围边鞠躬便道:“谢谢教委领导!谢谢在座的各位同仁!” 就在这时,大个子吴德龙走了进来,他气势汹汹地朝甘为牛身边走来,全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吴德龙板着一副铁青的面孔,瓮声瓮气地道:“甘为牛,你以为你跑到市里我们就没办法了吗?我代表县委专案组郑重宣布,从现在起立即跟我们回去停职检查!你的代理局长职务已由赖一群同志接替。走吧!” 在场的人们全被惊呆了,唯有第一师范的校长谢金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道:“甘老师请留步,学生谢金发有话对老师说!尊敬的甘老师,上中学时我就特别敬畏你,为什么?因为你公正不阿,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不仅我敬畏你,而且同学们都敬畏你。特别是因为于娟档案事件,你当面训我,骂我,我都没敢反抗一句。我被你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所折服啊!但是,人在仕途,究竟谁怕谁,我想老师一定比我明白吧。我衷心地企盼老师还是将脾气改一改,一路好走,否则仕途难测啊!” 甘为牛感动地道:“谢谢金发对我的企盼和劝解。但是,不管仕途多么凶险,我的秉性都不会改变。我的名字叫甘为牛,是家父特意给我取的名字,就是要我秉承鲁迅的精神,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不会背叛家父的训导而与世俗同流合污。”说到这里他祈求地望着谢金发道:“金发啊,在我离开这里之前,还望你把于娟的录取通知书交予汪正正主任带回,我的此行便无憾了。” 谢金发满含热泪地道:“甘老师,学生一定照办!老师多保重。”他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道:“像这样好的局长被免职,可惜啊。” 甘为牛被大个子吴德龙连夜带回川北县城后,连家也没让回就被带到吴德龙特别设置的那个阴森恐怖的房间里。甘为牛一走近这房间就被那铮光瓦亮的灯泡照得睁不开眼来,加之正值中伏连天,室内又密不透风,热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甘为牛又扫视了一下屋内的陈设,他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吴德龙,这是什么地方?” 吴德龙道:“我的办公室啊?”说着随手将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甘为牛道:“什么办公室?我看这像审讯室!你们这样做是要犯法的。放我出去!” 吴德龙蛮横地道:“想出去,不可能!从现在起,你必须放下你代理局长的头衔,老老实实进入被审查的角色!如实交代问题!” 甘为牛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 吴德龙提醒道:“没什么交代我能叫你来这里吗?赖一群局长那里光收到对你的揭发材料就这么一厚摞子!”说着用手在桌子上比仿了大约一尺多厚的样子继续道:“这么厚一摞子啊!全是揭发你在进修学校招生中如何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的!这些问题你不交代清楚,就别想离开我这个屋!”说罢将门一开一关消失在门外边。 甘为牛走到门口,耳朵贴着门探听着吴德龙那沉重的脚步销声匿迹后,他这才轻轻地打开房门,探出头向灰暗的走廊远处张望着,只见一个黑影子一闪躲进了一间住屋,他断定是大个子派得暗探在盯他的梢。甘为牛无可奈何地又回到了房间里,天气本来就闷热,加上那100瓦的大灯泡,屋子里好像蒸笼一样的热,不一会儿便满身大汗。 于是他脱掉了体恤短衫和长裤,只穿着裤头和背心,拿起桌上的稿纸便扇了起来。但是,还是热得他大汗淋漓。他索性将门打开,搬着椅子坐在走廊里伷鹆肆埂� 就在这时,大个子吴德龙走过来质问道:“你怎么坐到这里乘起凉了?你交代完了吗?” 甘为牛道:“我就没什么可交代的!” 吴德龙道:“甘为牛,别不识好歹!在我这里交代还属于你自己的交代,将来一定会从宽处理的。你要知道,这是我对你的爱护。”转而狰狞地道:“回屋去!回屋去老实交代!” 甘为牛道:“屋里太热,我受不了!” 吴德龙道:“受不了就快快交代!否则,你是过不了这一关的。老实告诉你,相书记早已盯上你了。连你拿走公家一瓶汽水他都知道。你摊上大事了!”说着连拉代推将甘为牛推进了门里,随手将门啪的一关,消失在门外。 索性走到桌前坐下,把脱掉的衣服往面前桌上一放,趴到上面想美美睡一觉再说 ,谁知刚一趴下,桌上的闹钟却不停地嘀嗒嘀嗒地响着, 这声音怎么越听越刺耳,越听怎么越搅得邪乎?好像在一个劲地催他“交代,交代”! 他抬头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自觉心跳在不断地加快,仿佛就要跳出胸膛一样。于是他将灯泡关掉,试图平息一下紧张的心绪。谁知这样却适得其反,屋子里越黑越静,那闹钟的声音就越刺耳。甘为牛忍不住用两个手指堵住了耳朵,那“嘀嗒嘀嗒”的声虽然小了很多,但仍然清晰可闻那仿佛是催他“交代交代”。甘为牛在苦思冥想,他没什么可交代啊?他没以权谋私啊?他的一家人之所以农转非是因为他是中教四级教师而转的,他的两个女儿的工作都是经过招工考试考上的啊?至于收受贿赂的问题,他也不是绝对没有,在教师进修学校招生录取过程中,他也曾收过一些教师送来的西瓜或饮料什么的,但他都交给招办同志们处理了啊?关于拿走一瓶汽水的问题,他不回避,那是前年招教分配会议上,由于天热,他曾经让财务负责人给与会人员每人发了一瓶汽水,当然他也拿了一瓶,相书记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那个狐狸精打的小报告吗?这不是磨道剥驴蹄吗?看来,相书记是真的盯上他了。这一回他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时门嘭的一声开了,大个子吴德龙带着一位陌生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甘为牛如惊弓之鸟一样站起来,直勾勾地望着大个子惊异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个子道:“走,跟我们走!相书记找你谈话!” 甘为牛声嘶力竭地道:“不,我不去!”说着便昏倒在了地上,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冲出屋外,穿过走廊,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大个子原以为这一招会使甘为牛立马交代问题,谁知却弄了个鸡飞蛋打,一无所获。 甘为牛苏醒时已经躺在了县医院的内科病房里。经检查原来是因为精神紧张得了植物神经紊乱,其症状就是心惊、肉跳、头疼、目眩,吃不下饭,睡不下觉,安定针注射两支都无济于事。在县医院一住就是一百天也不见好转。但是专案组对他的内查外调从来没有停止过。 大个子吴德龙和红太阳赖一群跑遍了全县21个乡镇,三番五次地盘问那38个不该录取的教师,然而却没一个教师承认给甘为牛送过礼,也没一个教师承认是甘为牛的亲戚朋友。 吴德龙和赖一群为了让相书记好下台,就以纪委的名义,在全县范围内下发了《关于甘为牛所犯错误的处分通报》,通报中措辞严厉,字字骇人听闻:甘为牛在1986年教师进修学校招生时,骄傲自满,目无领导,独出心裁,一意孤行,置市教委的招生文件精神于不顾,私自制定了所谓的12条录取原则,给招生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混乱和恶劣影响,为此撤去甘为牛的副局长职务,调离教育局,降职安排。 躺在病床上的甘为牛,突然坐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这都是狐狸精的劲!” 这吼声冲出病房,冲出医院,回荡在川北山城的上空……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露珠 发表于 2017-10-6 18:45
这是中秋征文,一个题材只能发一篇作品,建议这篇发到小说大赛栏目,参加比赛,链接楼下!
陈林先 发表于 2017-10-7 10:12
读老师的小说总能读出一种力度,老师的笔如同木雕大师的刻刀。欣赏佳作,推荐成文!
舟上客 发表于 2017-10-7 12:32
颠倒黑白,好干部不允许被黑掉!欣赏佳作!热烈欢迎王生文老师加盟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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