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本来家境殷实，儿女绕膝，天伦尽享。 天下的道路千万条，再崎岖的山路可以走，外公偏偏就走上那条路。 我开始有思想的时候，发觉我有三位外公，感到特别惊奇，而那位生下母亲的外公，我从来没有看到，就追问奶奶。我只能追问奶奶，因为生母在我二十九个月大的时候，已经匆匆地舍我而去。从此，我的人生走上了似乎被外公所定格的悲哀生活，以致于成年后还在祖国各地流浪了十五个年头。那种艰辛，那种委屈，那种痛苦，令我终生难忘。追根寻源，又是那位外公走上那条路后所惹的祸。 奶奶告诉我：“你这位外公，我不认识他，你母亲也不认识他，家破人亡啊！” 母亲只有亡日，没有生辰。外婆把她卖给第二位外婆的时候，来不及告知对方关于孩子的生辰，就一病不起，七日后悲惨地离开人世。那一年，母亲七虚岁。 母亲经常没有饭吃，母亲经常在杨梅山上过夜，虎狼之声，萦绕于耳，母亲缩成一团，雷雨交加，瑟瑟发抖。 母亲十八岁那年，嫁给了父亲，母亲的任务，就像只生下兄长与我。我是六二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四日出生，母亲死于六五年农历四月二十四日，母亲才二十五虚岁呵。 我不认识母亲，但我怀念母亲。有多事者去替我算命，说我出世就带了双弓箭，射死了母亲及弟弟，可我内心争辨说，是外公他射死了我母亲。 外公为什么就走上哪条路呢？ 母亲死于难产，母子皆绝。 不久，我有了一位继母。 我跟奶奶长大，奶奶也是我＂母亲＂。 我的继母，她的父亲是一个“右派”，上吊于一九六三年，因此，我也不认识这位外公。于是，在我的印象中，我只认识乌洋村这个外公，他一生娶了一妻一妾。我的生母就是给那妾做女儿，我的母亲不容易啊！呵斥，挨打，饥饿，伴随她长大。 母亲死了，父亲绕墓三日，悲伤痛哭，哀呜欲绝。 这都是外公惹的祸。母亲啊！你在那冥冥世界，碰到外公了没有？他惭愧否？ 我有三位亲舅父。大舅父年轻时去一位寡妇家倒插门，养大前夫的儿女后，大舅父被赶回老家，大舅母死于服毒。不久，大舅父死于胃溃疡，就差那三百元手术费。我曾去医院看他，看到他那绝望的眼神，我终生难忘，也就感到人类在疾病面前的渺小。二舅父只读两年书，年纪轻轻外出流浪，五十岁左右才成家，生了三个儿子，还必须送掉两个。赶上好年头，才能返回故乡居住。 三舅父比母亲还小，他在客区生活。 如今我的七位外公外婆，就只剩下乌洋村外公那位妾，她也踏上九十高龄，他原籍潮州城里，潮州失陷后的饥荒年，她逃难来到我的故乡饶平县城，她也是一位苦难中人。 母亲姓林，后改姓黄。我问奶奶：“姓林的外公怎么死？” 奶奶回答说：“抽鸦片！然后卖儿卖女，最后上吊，就是那条路。” 原来如此。 外公啊！地狱中有鸭片否？如今改抽白粉了吧。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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