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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杯小说大赛《少谈钱》044/罗碧琳

2018-3-31 10:20| 发布者: 陈林先| 查看: 6399| 评论: 3|原作者: 罗碧琳|来自: 中国远山文学网

摘要: 远山杯首届短篇小说征文大赛 少谈钱 ●罗碧琳 一 狗年,钱鸽的第一次酒醉,睡了不知多久。 醒来时,发现这次酒醉,居然没有喝水,没有起夜,亦没有做梦,仿佛出现了奇迹,暗喜体壮,远远不止50岁。勉强伸了懒 ...


狗年,钱鸽的第一次酒醉,睡了不知多久。
醒来时,发现这次酒醉,居然没有喝水,没有起夜,亦没有做梦,仿佛出现了奇迹,暗喜体壮,远远不止50岁。勉强伸了懒腰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酒——真坏,不是个东西。须臾间,又否决了,说,酒——您真好,真是个东西。
这次醒来,还发现自己的脚真的很臭;但暗幸无夹汉。
拉开窗帘,阳光立即逮住他不放。那光无力,钱鸽才意识到那是斜阳了,自语说,自己的太阳才从晚上升起。
狗在抓门,没有发出汪汪声。钱鸽开门,狗围绕自己打转,尾巴摇个不停,说,狗呀,是肚子饿了?将投向狗碗的目光射向狗,说,看上去,一颗粮也没有吃嘛,生气了?狗不理他,黑黑的双眸注视着钱鸽。地上有几滴血,钱鸽这才明白,是狗狗的发情期到了。话毕,弯腰,伸出手,摩挲狗,说,想男朋友了?一会儿后,又说,想了也是别想,我就是要你做个老处女……若是我结了婚了,就满足你做个母亲的愿望……假设,我,一天不结婚,你,一天也别想做母亲。
狗通人性,把钱鸽的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打开手机,钱鸽迅速浏览信息。一条信息令他好奇,打开后,那字眼扎实抢眼:“你犟得像头驴,笨得像头猪,说话像个老保姆……”他拔通电话,欲问她是什么意思时,却反被她问,背一只手,还可讨七个女人,是什么意思。他反驳,说还可以讨七个女人,但一个也懒得讨,就认准你了。继而又说,酒后的话一概不认帐。
厨房零乱,狼迹一片,两个鸡蛋趟在餐桌上,抢眼。醉酒那晚上的情景陡然浮出脑海,别了酒友,回到家,肚饿了,照惯例,煮了6个鸡蛋,吃完第四个时,饱了,就不吃了,仿佛还嘲笑了一回,说第四个鸡蛋够冲饥,前面的3个就不球吃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再也想不起来了。
鸡蛋,钱鸽爱吃。从前生吃,现在煮熟吃。每次煮鸡蛋,均煮双数,也吃双数。信吃什么补什么。自查出胆结石后,就不吃蛋黄了,仍吃蛋吃双,但仅吃蛋白,蛋黄呈给父亲。父亲没有胆结石,对食材产品,不刁。识女友菊后,菊仅做蒸蛋,不做捆鸡蛋,双数被打了折扣,三四十年养成的习惯,受到了考验。钱鸽很不爽,磨合期间,思想矛盾了,复杂了,斗争了,起初仅从蛋壳上,断其数量,没惊动菊。不想初识,就给菊脸色,吃闭门羹。一次酒上头后,说欲用公平称,称蛋壳重量,以此判断蛋的个数。菊,倏地变脸了,二话不说,走了,断交了,尚将他塞进了手机黑名单。他守了21天活寡。第22天,跪在菊面前约一米的地方,伸直右手,手与身体呈45度,掌心朝前,表情庄严,声音纯净,丝毫没有被酒刺击的嘶哑声音,对菊发毒誓,承诺不再为鸡蛋数量干怪、刁难、较真,还表明了非菊不娶的决心。
那场景胜过所有精心策划的春节晚会。
菊说,朝前再靠20公分。
钱鸽做了,恭敬虔诚。感觉20公分的距离达到时,心想,再有个20公分的距离,就没有距离了,没了距离,岂不美死?此时,应该做艺术处理,来个慢镜头,钱鸽在心里想。欲正往下想象时,被菊的声音打断了。事后回忆此细节时,认为现实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毕竟是在负荆请罪,那是在缘木求鱼,有任何非份之想均不合适宜,犹如撞墙。
菊又说,再次重复刚才的话。钱鸽再次照做了,菊听到的回答声比刚才委实大多了,但觉得声音未达到极致,尚有提升空间,在尚未听到回答的声音时,自己的声音却咆哮了,音量强过了钱鸽,怒吼,声音大点——再大点。
钱鸽的吼叫声音达到了最强音。
菊见状,蓦地一改刚才的霸气,低声且温柔地说,我要开始检查你的酒精了。菊伸手,拇指与食指接触到套在钱鸽肩上的衣服时,就将他肩上的布挟在两指中间,随即,伸出鼻子,吸气,那特殊的体味呈现出来了。菊问,断酒几天了?
钱鸽答,18天——半。
菊又问,那半天是怎么算出来的?
钱鸽如实回答。
菊再问,为何记得如此精准?
钱鸽说,因爱之深,故刻骨铭心了。他原本还想加恨之切三个字,担心言多必失,话到嘴边就收了回去。他心里明白,菊虽然不符合初心时定下的恋爱指标,但自己的年龄也毕竟过了50了,若再坚持娶个二三十岁的女人的老观念,定是傻了,会被人嘲笑——有病。
为征服菊,博得菊的芳心,他软了,妥协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包括爱情,故,得了这样的爱情结论。不仅如此,即使能摘下天上的星星,也在所不惜。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菊却步步紧逼,考题远远超意外。
菊问,结婚后,谁当家?谁说话一言九鼎?
钱鸽一一回答。
菊点头,又问,钱谁管,还是共管?
父母给的名字真好。钱鸽就是钱哥,既有钱,又是哥。不当哥,人家还要管你叫哥。钱鸽想,同音字,在关键时刻,还真行,索性胡涂一回。对菊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明白,你是想管此钱,还是想管彼钱。见菊的双眼一瞪眼,忙解释说,不论是采购东西或请客吃饭,皆不提钱字,把钱字换成费用或说买单,就吞吞吐吐回答,钱,钱,钱,可以不作答吗?
菊惜字如金,说,必答。
他纳闷,你又不是打工族,谈什么工资不工资的。已山盟海誓了,人都是你的了,还想要什么?话毕后,正眼凝视菊,见菊的表情仍旧,又接着琢磨,一个连孩子都不能生也不敢生了的人了,谈钱还有意义吗?想到此,就打住了,但当下,又不能不面对,说言不由衷的话,那会丢失自我,丧失做人的原则。钱鸽觉得,此时谈金钱,如同国家的领土领海领空,是不能侵犯的,也不能做交易,免谈。便答菊说,谁管工资,不重要,论我俩的工资,尽量不谈钱,或少谈钱。谈钱难堪嘛。钱在此处,指工资,应把钱改成工资;钱鸽对自己说,不谈工资,或少谈工资。
菊说,不缺工资时,少谈工资,知足才常乐,对吗?
钱鸽点头。点完头后,对菊说,我可以拥抱你吗?在此时。
菊伸出了双臂,微闭了双眼。


健走是钱鸽养生的必修课。或慢或快,没有定式,全由情绪支配。
绿洲城的每个街,每条路,乃至每个角落,都留有钱鸽健走的足迹,多的达到几十次,少的也有三俩次,最少的当数那条“鸡街”。
绿洲客运站旁的一个滩点,钱鸽常去,那是个擦鞋点,老板算不上美女,长相一般。但不难瞧。鞋,擦的很专业,穿白皮鞋时,钱鸽会多望那女人几眼,示意那女人,鞋擦得要比往日更贼亮。每次擦完鞋会留给那女人一个念想,说明日还会来。那女人听后,嘴上说,慢走,欢迎再次光临。可心里却烦他常问的那句话:“姓什么?多大岁数了?”钱鸽的鞋,她擦了上千次,尽管很烦那句每次必问的话,但在心里却偷着乐。那女人是个少数民族,会猜男人的心思,见钱鸽穿白皮鞋时,会火上浇油,给钱鸽的情绪锦上添花。钱鸽知道那女人很辛苦,他们那个民族重男轻女,重活累活苦活脏活全由女人干,做男人轻松,得闲,爽。不期而遇,凡是额头上有一条凹下有烙印的女人,定是那民族。显然,眼前的擦鞋女人,没有遭受过那份罪。一次,钱鸽拿那女人逗乐,说下辈娶个你们民族的女人。
那女人索性直白地说,活得那么累,还要等到下辈子。赶快离婚呀!
钱鸽说自己都还没球结婚,哪来的离婚。那女人听后,不语。想,胡子都白了,还没结婚,鬼才相信。
钱鸽掏钱,将那张伍元钱,递给那女人。那女人说,涨价了,须再给一块。钱鸽二话不说,付了费。不问为何涨价,就转身,迈腿走了。
那女人对他吆喝,涨价好久了,已有一年了,你是常客,唯独没对你涨价。闻了那女人的话后,钱鸽转身问,为何如此?女人说,能留住你这个常客,我愿意。
钱鸽说,这事对你老公说了吗?不待那女人回答,又说,若你老公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有一腿。
那女人嘴上说,美你的去吧。心里在想,想和我有一腿,做梦吧;一个懒得连皮鞋都不愿意擦的男人,想娶我,没门,真是赖哈嘛想吃天鹅肉。
钱鸽夸张地说,谢你了。不过,我来这里擦鞋的钱可以讨一个女人了。
那女人说,那种女人肯定是个贱货。钱鸽知道,那女人眼里的贱货,就是红灯区的“鸡”。
钱鸽这才好奇地问,为什么涨价?那女人答,是真不明白,还是装胡涂?少数民族自治州津贴,每月每人加了一仟块,都加三年了。那女人叹一口气,又接着说,没命做公务员,只得认命。做个擦鞋匠,不敢水涨船高。那女人为自己辩解,眨眼工夫,觉得似乎话说多了,便转了话锋,问钱鸽,还来吗?
钱鸽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那女人,说,算是弥补。继而回答说,外甥的灯笼照舅,来,一定会来。下次来,开始收我全价,我绝不还价。钱鸽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对那女人说,给你提个建议,收费应该学医院,不许也绝对不允许还价,宰你没商量。
钱鸽的身影消失后,那女人才会收回目光,服务或等待下一位顾客,次次如此。此礼遇,仅对钱鸽一人。这一次,那女人起身目送了钱鸽,直到在眼前消失,才收回目光,坐回原位。那女人迷惑,钱鸽选择的交通工具,时而公交,时而打的,时而健走,难道仅仅是为擦鞋?真如此,豆腐盘成肉价钱,值吗?


君子争观点。
狗年春天,钱鸽出席了一次文学自由座谈酒会。此次会,他不应是主角,却饰演了与主题无关的主角戏。会前,钱鸽喝了酒。出门穿鞋时,忘记了一件事——洗脚。穿鞋必洗脚,钱鸽坚持很久了,唯独此次,成了例外。
民间社团的会议,没有会场纪律约束力,自然不会发令戒酒,何况是自由座谈酒会。文人,读书多,爱咬文嚼字,讲究分寸。酒过量,失分寸也常发生。但也有不喝酒的文人,狂躁时的言语胜过钱鸽的脚气。
自由座谈酒会在绿洲城最豪华的绿洲宾馆举行,召集者是一家文学社,社名红地角,在绿洲城很有名。文学社,始于西南联大文学院抗战时迁址绿洲城,有会员百人,优秀会员层级高达国家级。近年来,绿洲市应邀编辑出版了不少书,红地角的社员,多是撰稿人。钱鸽系该社社员,既是文人,又是酒仙,写散文属一流。文学社的会,钱鸽会参加,也会发言。酒过量时,更讲实话,直言不讳,不绕圈子,不打官腔。君子争观点,在文学社盛行。文学社的会,不像官场开会,多是自由发言,文人多是诤友,心口如一者,多。此次酒会是座谈唐天马的全国获奖作品《横断山》,文友们的真挚之情,溢于言表。会场气氛十分融洽。可是好景不长,睒眼间,会场的气氛凝固了,场上出现了与主题不符合的杂音。钱鸽一拍桌子,瞪大眼睛,身子从凳子上跃起。问贾才,请你再重复刚才的话,我没有听清楚。
贾才毫无愧色地重复,说跟红地角文学社只有经济利益关系。
钱鸽说,唇亡齿寒,跟文学社争经济利益,你的团队意识去那里了?是你当初入社的初衷吗?他瞪大眼睛,用食指向上推了一下眼镜,提高嗓门,迅速将食指直指贾才说,为生活奔波,靠才气,养家糊口,无可厚非;按质获得稿酬,也理所当然。但你太过分了。据悉,文学社对经营的产品,对你已开到了百字贰佰伍拾块的稿费,可你,还不知足,甚至还要跟文学社争利益?不得不让人联想,你就是个贰佰伍。陡然,钱鸽将话题拉了回来,说唐天马每年给文学社一万块做活动经费。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我坚决反对拜金主义,私利至上者。我在此,慎重地且严肃地大声吆喝,建议文学社,清除与入社初衷不符的社员,个别人的言行,不配做红地角的社员,已玷污了红地角文学社的盛名。文学社应鼓励文如其人的社员,那些人不如文的社员,应加强学习,增加修养,文学社也要健全完善制度,用制度管人,绝不姑息迁就哪些利益至上的社员,应纯洁队伍,坚持初心,死守初心,为初心而写作,做无愧于初心的文人。
会场响起了掌声。社员们为钱鸽喝彩。
蓦地,钱鸽坐下,将自己的双脚,从两只鞋中抽出,眨眼工夫,会场弥漫了一股臭气。钱鸽借题发挥,说,臭气是从哪里窜出的?谁放的?钱鸽的眼珠左右旋转,扫了一下现场的气氛,回答说,是我干的,是我有意为之。这种气味的确令人讨厌。但仅是感观瞬间受到刺击。一言可以兴邦,也可以误国。不是正能量的语言是妖言,那是价值观错位,破坏力远远超过短暂的臭气。作为文人,要做君子,不能被妖言迷惑。请问,我们读古人的文学作品,在哪本书里读到了谈钱?答案是肯定的,没有。君子言义不言利。中华文化,难道不应该继续弘扬吗?文人,可以逃避?是个例外?
会场又是一片久久的掌声。
贾才无地自容。脸青一阵白一阵。在会场的掌声中,还不肯低头认错。酒会后的餐桌上,钱鸽敬酒给贾才。贾才说不喝酒。钱鸽又借题揭他老底,说,我们认识快三十年了。你是喝酒的,不仅晚上喝,中午也喝。桌子上,常摆一瓶酒,酒的名字我都还得,商标叫高粱酒。钱鸽见贾才不反驳,唯有脸色稍微消沉了些,又接着说,那时的你,就对撤你职的单位不满。想来,时间能化解怨恨,没想到你却不能自拔,反而在雪上加霜。快70岁的人了,只要身体好,比什么都好,工资少点,不必耿耿于怀,更没必要怨天尤人,牢骚满腹。只求养好身体,赚点健康钱,比什么都好,还为一千多块工资去打工,值吗?


    看电视是钱鸽的重要生活之一。
央视一套黄金时段的电视连续剧是钱鸽的最爱,也爱看动物世界纪录片。正在热播的《初心》,必看。剧情达到精彩处,抿一口酒。老爸态度强硬地说,没有下酒菜,就不要喝了。钱鸽说,喝。走心的《初心》,就是一盘下酒好菜。
一次,打开电视,发现电视没了信号,检查时查出是老鼠咬断了线路,气得钱鸽直跺脚,破口大骂老鼠,胆子太大了,吃豹子胆了,这么高也上得来,不可思议。钱鸽住第二十五层,房子是房改房,抽签抽的,自抽到该层,就不爽,有二百五之嫌。想,几十年了,连老鼠都惦记,认为晦气,一怒之下,买了一打粘鼠胶,花了三天三夜时间将老鼠一网打尽。灭了大小老鼠共八只,其中,七只老鼠皆为幼鼠。望着那七只中最大的那只幼鼠,钱鸽想起了道家经典《阴符经》中的名句:“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于是指桑骂槐地说,中国强大了,就是一只老鼠变成了一个国家,中国也不怕了。
灭鼠的3个晚上,是钱鸽3个难熬的夜晚。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尤其是第三个晚上,钱鸽一夜未睡。看完热播电视连续剧《初心》,喝了两杯酒,此举,惊动了八旬父亲。睡前父亲嘱咐说,儿子呀,你喝的酒钱,是我垫付的,你还没还呢?
老爹呀,我的爹,费用嘛,要少谈;钱鸽亲切地说,您近万块的月工资,能吃掉多少?您是我亲爹,别抠门嘛。
听后,老爹不语了。起夜时,老爹见自己买的那瓶酒,仅剩三分之一了,对儿子说,喝酒伤肝,你是知道的,要控制好自己。
知道,知道的;钱鸽说,儿子不是给您汇报了吗?年前的体验结果是,空腹血糖5.5,很正常,没有升高。
血糖虽正常,但会变化的嘛;老父亲说,像你如此喝法,血糖只会升高,不会降低。
我喝了三十多年了;血糖要升高,早就升了;钱鸽说,不过,我倒是要感谢您与老妈了,您们给了我身体,还在血液里给了酶。话毕后,还想说,倒而不醉,醉而不倒,全是酶在助我。酶这东西,真好,能解酒精。有它,您还不放心吗?别为我操心了。见老爹露出了欣慰的喜色,遂改口说,您的工资反正花不完,要不,请人帮花花?
老爸问,谁?
钱鸽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后迅速弯曲,指尖对着自己,答,还会有谁,当然是我了,你的儿子呀。
老爸问,如何花?
钱鸽说,蔬菜涨价了,米也涨价了,肉涨价最凶,增加点生活费吧?
老爸说,要涨多少?
钱鸽说,再增加伍佰块,每月缴一仟快?
老爸说,我考虑考虑。
钱鸽心想,您不增加生活费,我仍会继续管好您的生活,谁叫您是我父亲呢?人老了,活不了几年了。父亲反应迟钝了,得留时间,让老爸好好想想。忽然间,觉得可再烧一把火,说,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到底是不是我亲爹;我呢,到底是不是您的亲儿子?听到老父亲回答说,当然是亲儿子了。说,这就对了。还是我的亲爸,能理解自己的儿子。
老爸说,明天答复你。
听罢老父亲的话,钱鸽心里的悬念削除了,说,别急着答复,先想想。
接下来,钱鸽看《动物世界》,不论动物世界播出的时间再晚,也必看。钱鸽可全天侯支配自己的时间,没有上班的压力,不用看领导眼色脸色,琢磨领导的心思,毕竟病退了。看完《动物世界》,皆会重复之前的观念——动物之间的厮杀就是当今人世间的翻版。
观完《动物世界》,又看了几页刚网购的《马克思传》,时间已是深夜了,困了,想睡了。但担心老鼠狗急跳墙,又一次咬断线路,睡不着。走到放粘鼠胶的地点,见一只老鼠奄奄一息时,收获感倍增,困意全消了。倒在床上,欲睡,但仍睡不着。此时,想起了春节前的一天下午,酒醉后,白天左手握着书,戴着墨镜,路过“鸡街”的细节了。那天,钱鸽借酒兴,说请朋友嫖娼,那朋友也喝了酒,过量了,半推半就地说,真不好意思,还是独自行动算了。钱鸽说,不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还像上次一样,再挪用一次嫖资,你对得起我吗?其实,钱鸽真不想带朋友去鬼混,有贼心,没贼胆的。他心里清楚,走一趟“鸡街”,仅是消磨一下时间,散一下酒气。还洋装关怀,戏谑朋友要带拾个套,别因小失大。若染上病,会遗憾终生。那朋友已丧偶多年了。从此,就断了生理需求路,日子不正常了,虽有需求,但怕染病。偶尔到“鸡街”作乐,也仅是摸女人的奶,不敢动真格。俩人到了“鸡街”,钱鸽迈出的双腿,像军人走齐步,加之戴的墨镜,那哪里是去做乐的,完全像警察。径直走到一小巷。巷子不深,还未走到巷子尽头时,听到一小伙子问,你找谁?钱鸽说,看是否能走到头。
那小伙子,说,已到尽头了,前面没路了。
钱鸽又走了两步,发现那小伙子说了真话,就抽身了,朝回走。此时,钱鸽发现,刚才的境况,瞬间不在了,那条二百米的“鸡街”,已空无一人。但空气中还散落有香水的味道。
钱鸽的朋友说,人家已把你当警察了。
钱鸽说,让你失望了。这样吧,还像从前一样,给你发个红包,你可随心所欲了。听罢钱鸽的话,他朋友在心里想,又可摸奶了。阖眼间,果真收到钱鸽的红包,可那金额仅够摸一支奶,欲开口要钱鸽把好事做到底时,便迅速止住了贪婪,对己说,再添上零头,另一支奶也可摸全了。

   钱鸽一夜未睡好,起床后,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摞钱和一张纸条。纸条上有字。但字不多,仅有两字:成交,署名亲爸。钱鸽明白了,问自己,若不是你亲儿子,哪谁又是你亲儿子呢?钱鸽潜意识地想,今天要给亲爸改善一下伙食了。走出家门,径直到了车间旁的擦鞋点,到点后,遽然发现,擦鞋工占据了心中的极大位置。鞋擦中途,死盯她的鼻梁不放。认为那鼻梁太性感,太钩人。鞋擦好后,仍不收回目光,继续咬那鼻梁,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离开。走了两步,陡然转身,发现那女人,站在那里,目送她。钱鸽不解,问,为何如此待他。她不语。旁边的另一位擦鞋女说,三年了,目送你整整三年了,你就是个木头。钱鸽把目光移回到她身上时,发现她的眼眶湿了。半晌后,另一位擦鞋女对钱鸽说,这是她最后一次目送你了。
钱鸽问她去哪里?为何离开?她不说。旁边那位女人又抢话说,你傻了呀?她爱上你了。
钱鸽不加思索地说,你既然爱我,为何要离开我?
擦鞋女说,你来擦鞋,几乎次次酒醉,你就是缺个女人照顾。
钱鸽说,你是个懂男人心思的女人,我需要什么,你全懂。
擦鞋女说,我还不到30岁,还能生育,你想要几个,就生几个,要多少,全由你。
钱鸽说,一次要个四胞胎。
擦鞋女说,我又不是猪。说完后,笑了。
钱鸽说,那你现在跟我走。
擦鞋女说,不行。我还不是你婆娘,不能跟你走,更不能未婚就上你的床。
钱鸽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叫你去上床。
擦鞋女说,男人的心思我是懂的。
钱鸽说,你结过婚?
擦鞋女说,没有结过婚。但打过胎。
钱鸽说,你是个坦率的女人……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思想准备。随即,就把要老爸追加生活费的事,全盘道出。说,我是老爸的亲儿子,他的钱用不完,肯定是我花。
擦鞋女说,要我先过你父亲那一关?
钱鸽说,不是那意思。但你总要见我爸呀。他都80多岁了,能再多活几年,全靠心情了?
擦鞋女说,看来你是个孝子。
钱鸽说,那是自然。
擦鞋女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吃完饭,我就离开你家,你必须送我。
钱鸽点头。
擦鞋女随钱鸽来到菜市采购食材。钱鸽要擦鞋女想吃什么,尽管说。擦鞋女说,一定要采购老人爱吃的食材。每采购到一样食材,擦鞋女均抢着提。购完食材,离开菜市。擦鞋女问,为何不问价?钱鸽说,钱嘛,少谈。
擦鞋女问,这是为何?
钱鸽肯定地答,种菜的农户很辛苦。
擦鞋女说,卖菜的又不是农民。
钱鸽说,赚点差价,很正常,人家还要养家糊口。
擦鞋女在心里想,结婚后,你就不用买菜了。
钱鸽说,少谈钱,并不是不谈钱。
擦鞋女说,说话不让人钻空子,你行呀。
钱鸽说,那是当然。我是谁呀,散文家呀。
擦鞋女说,你还会写散文?
钱鸽说,眼见为实嘛。
来到家,擦鞋女要钱鸽拿出自己的作品。钱鸽照办。样刊样报,被装订后分了上中下册,厚厚的,一大摞,全是刊发过的。擦鞋女对钱鸽的作品,取名钱鸽的东东,有意见。但能够理解。说,为何不出书?钱鸽说,书是要出的。但不是眼前。随即,就对从前的书市作了一番评价。说,有的书真看不下去,出版商压根儿不讲正能量,书作者的文化真够低的,居然在书中阐明不当观点,写到跟妓女睡觉是在享受天伦之乐。钱鸽说到此,就叹了一口气,说世界观都被所谓的文人遭踏了,全遭踏了。
走出书房,两人侃菜,侃往事,侃阅历,也侃酒。一桌好菜,全在侃中完成。老爸知道儿子对那女人有意思。但不知道她是个擦鞋女,与儿子交换了好几次眼神。钱鸽读懂了那眼神,就一个字,追。钱鸽也破了例,在心情畅快时,滴酒不沾,指吃菜,不吃饭,三次夸了擦鞋女,说她能做一手好菜。擦鞋女说,自己的嘴,刁,故做菜讲究。还说,会做菜的女人,是才女。话完后,把手放在嘴前,抿嘴偷笑。离开钱鸽的家,擦鞋女说,自己的民族,人口少,男女恋爱,结婚不兴领证。女人结婚次数越多,证明价值越高。话到此,怕钱鸽生疑,就补充说,我是识破了,我跟你结婚,是要领证的,假设你愿意的话。钱鸽说,结婚肯定是要领证的,否则,会羞辱男人的尊严。擦鞋女问钱鸽,对女人,做过傻事吗?听罢回答后,说,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坦率的人。
路过绿洲医院,医院正在招募献血的志愿者,说抢救病人,急须血。钱鸽问了后说,自己的血适合捐献。主动走进医院,献了血。欲要离开时,得了献血者的病人家属,支付费用给钱鸽。钱鸽不要。那病人不解,说,这是你应该得的;我承诺在先,你不要,我就失言了。
钱鸽说,我是自愿献血的,这钱不能要。见那位家属的态度坚决,又说,收了你的钱,等同于受贿。那位家属仍固执地说,这位大哥,献血是救命,不是行贿;视献血救命为行贿,是歪理。钱鸽说,你今天就是有一千条理由,一万条借口,我也不会要。
这一切,被擦鞋女全收眼里。离开医院,她提起了刚才献血一事,对钱鸽说,面对陌生人,是你的,却不要,值吗?钱鸽说,值。她又问,为何?钱鸽说,不谈钱,是我的信条。倏地,便纠正了刚才的说辞,说,少谈钱,才是我的信条。她再问,你猜想一下,我此时在想什么?钱鸽想,这个女人重心机,虽然坦率,但不失真诚,说,这样的男人不嫁,嫁谁?猜了几次后,没有吻合心中的答案,她便模糊地说,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对此事,在心中算了另一笔账,那等于自己白擦了两百双鞋。不过,她为这样的男人高兴。重义不重利,嫁这样的男人,棒。抵达她的栖身处,她别了钱鸽,决定洗澡。洗澡时,脑子里浮现的仍旧是往事。她认为嫁给钱鸽这样的男人,正确。此时,她走到穿衣镜前,上下打量自己的祼体,觉得被水打湿的铜体不失青春光彩。想,虽打过胎,但不失美。钱鸽呀,不娶我,是无缘吻它了。

山盟海誓,谁信?
3个月过去了,钱鸽不主动找菊。对菊,不再有兴趣,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
菊也知道,钱鸽一心想延续香火,只好自说自话。
两利相权取其重。钱鸽是三代单传,为香火,擦鞋女自然成了首选,钱鸽别无选择。
结婚了,钱鸽才明白,给老婆的少了,身体毕竟不行了,精神也不充沛了,遗憾多了。但尚未变的,是信条——少谈钱。这信条,会被岁月击败吗?他问自己。


通联:云南蒙自市铜房街26号 罗碧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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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露珠 2018-3-24 21:27
两利相权取其重。钱鸽是三代单传,为香火,擦鞋女自然成了首选,钱鸽别无选择。
结婚了,钱鸽才明白,给老婆的少了,身体毕竟不行了,精神也不充沛了,遗憾多了。但尚未变的,是信条——少谈钱。这信条,会被岁月击败吗?他问自己。

欢迎加盟远山,预祝佳绩!
引用 露珠 2018-3-24 21:27
编号44
引用 向一端 2018-3-27 12:02
写小说,必须写思想,《少谈钱》做到了。标题直接点明主题,小说通过事例把主人公钱鸽的思想写活了;钱可谈,但要有度,很有现实针对性。钱鸽的人物形象丰满,语言精练、干净,很有味道。难得的美文。祝贺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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