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嫂子,记忆自然回到一九九七年。 郑州西郊伏牛路附近,哥经营的商店里。 那天接到哥的电话,说是刚刚结识了一位妙龄女子,安静的几乎不说话,让我替他把把关,尽可能打探出她感兴趣的话题来。接到光荣“任务",我自是高兴万分,一是哥的桃花运来了,二是哥对妹如此"器重",欢喜地泡好茶,翘首以盼 望着门外,静守佳音。 四月的郑州,繁花褪尽,已有些微熱 。 太阳快指向正南方时,远远看见哥回来了,额头布满汗珠,他边擦汗边给我递个眼色。脸色略红 "这是我朋友。" 我抬头观望,她上穿一件白色粗纱布小翻领短袖衫,下穿碎花短裙。齐腰长发,亮如瀑布,白净的皮肤,五官端正,一双丹凤眼大而明亮,静静一站,宛如出水芙蓉,直觉告诉我,她不属于庸俗的一类。 "快请坐,”我热情地打着招呼,并端上沏好的"龙井" "不渴,谢谢,"声音轻得刚刚能听见。 哥冲我打着哑语,我会意一笑,思考着如何打开话题。 "我有急事,你们先聊着,"哥推着自行车走了。 "坐吧,这里又没外人,"我硬把她拉到距风扇最近的椅子上。 "其实,我们兄妹都是实在人,就是不太会讲甜蜜的客气话,’没话找话地我自言自语,故意把目光移向别处,以免加重紧张的情绪。 "嗯……”。 "我哥比我还傻,连句善意的谎言都会说露馅,对别人再怎么感兴趣,也绝不开金口,和他熟的人都知道,人厚道得不得了,脾气极好,对我这个小他两岁的妹妹,疼爱有加,呵护无微不至” "嗯,……"。 "像我们这种人都是社会局外人,明明感情似火,都装得如同木头,比冰还冷三分,让人误以为是一块雕不出花纹的石头。” "嗯……"。除了这个字,她似乎不会说别的,果真像哥说的那样,约会一晚,自始至终仅说五句话。 我暗暗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大脑飞速搜索使她开口并感趣的的话题。窗外骄阳似火,小店像进了蒸笼,空气闷得使人发慌。不停地走来走去,手中已换了一杯冰水。 话匣子一旦打开,如滔滔江水,直说到口干舌燥,日头指向正南方,才发现她的心,如一枝梅躲在风雪中,拒绝春天一样的拒绝这个世界。也许她刚刚经历过一场冰与火的纠结,人如尘一样漂浮的欲罢不能,欲语难言。 "该饿了吧,我们去吃饭,"我笑意盈盈相约。 "不,我回去了,"她淡淡一笑,似乎有些勉强,轻得如蜻蜓点水。 任我百般挽留,她还是离开了,像一朵洁白柔软的云乘一缕风。蓝天下,我倚门愣了半天,默默期待这个缘份被 菩萨发现,并开花结果。 十多天后,哥一脸喜悦悄悄说,她开口说话了,是我提供"情报"的功劳,那天,我打心眼里为自己骄傲,涶沫终算没白费。 接下来的约会,简单而快乐,哥的眉头总挂着笑意,连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了。 夏天到来的那一个黄昏,哥照例带她公园溜达,九点左右才回小店。 "你骑车去送送她,"哥在我眼中做什么似乎都是对的,对他的话向来言听计从。 我沿着寂廖 的大街,披一身霓虹一路相送,向东几里外一座楼前停下。 "谢謝,你送我回来,这么晚了,你住下吧,"她看见我调头要走,和蔼 亲切柔柔地说。如同不分彼此的姐姐。 那晚,我睡得很沉,很香,觉得又回到了老家,身边是亲人。幸福浸满整个心房。 后来,她与哥的故事,进行得顺利而快速,忘了是什么节假日,哥随她回一趟她的县城,就把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三。 有了盼头,时间过得飞快,在双方家人期待中,婚期一天天逼近,我忙得不亦乐乎,精心选几张名星照和一张可爱娃娃图贴满房间,当时日子拮据,她啥彩礼也没提,内心里,我们全家是万分感激的,(我还提供两个多月的工资给父母待桌用) 漯河离鹿邑足有四百里。婚车从早上出发,来到我家已下午两点了。 下轿时,风很冷,而我却火一样热情去迎接她,看见她冻得发红的脸颊,心疼地说, "快饿了吧,我去煮面。"不知谁定的风俗,出嫁第一次吃饭,必需吃从娘家自带的面。对此迷惑不解,还是拿着面去借邻居的锅煮。也许只顾与邻居说话,竟把面给煮糊了。 小心翼翼地端过去,孩子一样红着脸站在一旁,等待发落。 她连责怪的眼神都没有,低着头吃着。 "对不起,没煮好,下次注意。"我内疚地望着她。尴尬极了 。 "没事,"她笑成一朵花。 从此,我与她成了一家人,称呼也由姐变成嫂子。 婚后的嫂子,话依旧不多,手挺巧,什么花样的毛衣都不在话下,她常常很安静,一个人倚在阳光下给我们全家人织毛衣毛裤,安详的姿态,温和的眼神,看上去优美,文雅,恬静,似乎没见过她高声说话,或发怒,而我虽喊嫂子,却心里仍旧当她姐,没大没小地把心事讲给她听,追着问人生各种不解的问题。她呵呵一笑,低低讲解着我很多不了解的迷题。既像老师又像知己,暗暗庆幸哥哥娶了这么一位清秀女子为妻。 许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我正坐在阳光铺满的小屋里,甜甜地回忆,写下曾经的点滴,讲述埋在心底很多,从未面对面说出的言语。 很多观点认为,婆媳与姑嫂是世上最难相处的关系,可我都分明感觉到,如此简单,如此美好,如此陶醉。也有人附耳进言,嫂永远是外人,可要多注意点。说不定哪天,你就吃闭门钉了。可事实却另外一番境象。 每当生活遇挫折时,精神快崩溃时,忧伤无法排解时,有苦水而不能轻易倾诉时,有泪水而无法控制时,有困境而无法跨趆时,我总会第一个想起嫂子,拨通电话,任那头的柔情如潮水般卷来,恰到好处地擦去一场场心灵上的雨雪。 为有这样通情理的嫂子而骄傲。每逢记起一路上的暖暖的点滴,眼睛就会不争气地,肿成红萝卜。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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