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夜晚。 我读一本书,那是这本书的第一篇文章。 那个故事,发生在冬夜寒凉的街心…… 他遇到了一个喇叭手。 那喇叭手是个老人,手中提着一把伸缩喇叭,一身宝蓝色滚白边制服,戴着一个缩皱的大盘帽。 他与老人交谈了几句,去了一个隐没街角的小摊,听到店主人一口广东口音。老人豪气地说,“山东、广东,俺们是半个老乡。” 当他告诉老人,他们是同乡的时候,老人几乎要拨翻酒汁,问故乡的种种情状。 退伍的时候,老人的一个朋友告诉他: “去吹喇叭吧,每天都有人死。” 他于是每天拿着喇叭在乐队里装个样子,装着装着,竟然也会吹一些离别伤愁的曲子了。在这连绵不断的骊歌里,老人的乡愁也被消磨殆尽了。 他和老人都有些醉了,那是凌晨三点至静的台北,他向老人借过喇叭,吹了一首代表着远方游子的乡愁…… 老人不停的向他用心的学着曲子,一次比一次专注,一次比一次温柔,他停下的时候,眼里赫然都是泪水……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老人家门口的,老人立正站直,万分慎重的对他说: “我再吹一吹这首歌,你唱,唱完了,我们就回家。” ……两人分别了,老人回家了,他却一直从夜里走到天亮。每次遇见送葬队伍的时候,他总是寻找着老人的面容……醉酒的时候,他也总要唱起那首代表着乡愁的歌…… 故乡在哪? 对于老人来讲,故乡只能在他的梦里。 …… 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想家的时候,我就去吃一碗____” 有一段话我印象非常深刻: “小吃街是每一所高校的标配。” 我很自然的就记起来,我们市里,也有一个大学,那个并不出名的大学门前,是一条小吃街: 陕西的肉夹馍,新疆的大盘鸡,过桥米线,北京烤鸭,兰州的拉面,长沙的臭豆腐……倒是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有各种各样的家乡菜…… 也只有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大学门前会有这样一条小吃街。 原来,那些小吃,是为了安抚来自各地游子怀念故乡的心…… 故乡在哪? 对于那些背井离乡,远道而来的游子来说,故乡,只能在他们的舌尖上…… …… 与远方的游子不同的是,老人离开家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了。 他的妻子怀着他的孩子在家乡; 他的老父母在家乡; 他的大豆田,他的土地在家乡; 他的牛羊牲畜在家乡; 他的梦在家乡; 他的心也在家乡…… 只有,只有他的人在台北,只有他的肉体在他乡,只有他的眼泪洒在了他乡……也只有他,会被葬在他乡,葬在一个永远陌生的地方。 在这里,他寻不到一丁点故乡的痕迹,只能在一个清冷到没有人声的夜晚,找一处偏街冷巷,给自己灌上一壶又一壶的白酒,吹上一曲又一曲的伸缩喇叭,仿佛故乡就在身边…… 这其中的孤独与寂寞,是常人几乎无法想象的;这其中的愁苦与怀念,同样是常人无法领悟的…… …… 我很少把一篇明明看一遍就能懂的文章翻来覆去的看上许多遍,更是从来没有把某篇文章来回反复研究过。 但这篇,我真的来回读了好多遍,越读越觉得难受,越读越觉得愁苦,越读眼泪越多,泪水占据的纸张也越多…… 我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明明没有乡愁,我就在我的家乡,我也很少出远门,很少离开这个小城。 但是,这文章却让我这个明明没有乡愁的人也开始渐渐有乡愁了,有思念了,有牵挂了。 家,并不只是房子那样简单,大致的原因是我搬过好多次家。 第一个有记忆的家是一个租来的极小极小的房子,它的景象,已经被高高的树荫渐渐掩埋,被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 但我还是会在某一个炎热的上午,以看客的身份来到这里,再尝一尝曾经吃过的小吃,要一根曾经特别熟悉的冰棍。 第二个家,是一个大房子,白墙碧瓦,装修也是很现代化,但却在城市的大西边,在靠近秦皇河畔的那个地方。 我还在那里住的时候,喜欢门前的肉夹馍,喜欢门前的米线,尽管它与我现在住的地方隔了十几里,我还是会找一个悠闲的午后,不顾自行车的破旧,也不管自己认不认路。 只知道定上导航,就向那里奔去。 第三个某种意义上的家,是一个只有九十多平米的房子,不大,不小,正好。 这也是我现在住着的房子,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最熟悉的。 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嗅到的是自己的亲人温馨的味道,感觉到的是舒适和轻松。 第四个家,是将要搬进去的房子。 那个房子比之前的三个房子的任何一个还要大。 装修也比先前那些房子的任何一个还要豪华。 但是,我就是很不愿意到那个房子里去住,因为那里太陌生,家具是陌生的,邻居是陌生的,整个小区很大,但也很陌生,很容易迷路,找不到家了…… …… 我曾经想过我会在什么地方上大学。 也曾经想过我会去哪个城市工作。 等到那个时候,我想,我可能会在某个街心的夜晚,吹一曲凄凉的骊歌,唱起悠悠扬扬的乡愁……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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