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许久精到派出所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没上班。他躺在桑塔纳的后座上,闭目养神。由于昨晚撞见了大女儿谈恋爱的事,他一夜没睡好,害怕女儿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还好,和大女儿睡在一个炕上的孔青莲,几乎追问了女儿一夜,终于问清了女儿和孙建国的事,是孙建国追地水灵,也就是这最近一个月的事,两人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狗日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的女儿是要吃公家饭的,你一个锄大地的,算他妈老几?老子绝对饶不了你,新仇旧恨一块算。”许久精恶狠狠地骂出了声,司机柳志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的许久精,也没敢多问。 梁鸨旭昨晚在二中队喝酒有点多,早晨起得很晚,还是许久精见到了上班时间喊他起了床。也就是许久精叫他,要是派出所其他人员在他没睡醒时咋呼起他来,挨一顿臭骂是肯定的。许久精就不一样了,他替梁鸨旭摆平过事。 “久精哥,你脸色咋这么难看?”自从许久精给他摆平了“一支笔”的事,梁鸨旭见了许久精总是一口一个哥,他在好几个酒场上都说过,久精哥的事就是他的事。 “你还说我呢,你的眼都肿得快睁不开了。”许久精揶揄地说。 “哈哈!昨晚上在二中队喝的有点多,你也喝酒了?”梁鸨旭问。 “喝了点,这不是有事睡不着,早来了嘛!” “不就是给孩子改岁数的事嘛,芝麻大的事还用得着寻思?我说不让你来,我给你改好就行,你偏要来,还不放心我?” “兄弟,不是不放心你,我也是上班顺路,顺便把刘司令给我的那二斤好茶给你送来,再说了,户口是小薛管的事,不能让他白受累呀,怎么也得两箱酒,咱是酿酒的嘛。” “久精哥办事就是全面,给他意思一下也行,户籍的事毕竟由他管。” “我不能让你为难,又不是你管这事,小薛给改吗?” “说好了,给你改,我等会领你过去。闺女有你这父亲真有福,当了兵,基本上不用回来种地了,女兵少。” “嗯,刘司令说了,到了部队后,再找找关系,读个军校。” “你可以把孩子户口办成非农业,就算留不到部队上,回来也可安排正式工作。” “嗯,刘司令也说过这事,我正托人把全家户口转非呢。唉,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怎么了,久精哥,有啥不顺心的事?”梁鸨旭见许久精一脸愁容,关心地问。 本来,在西宋乡,女孩子岁数太小自己找对象是丢人的事,孩子的父母一般是不会和别人说这事,就算是自己的亲兄弟也不会说,只会在私下慢慢化解,除非事情弄大了,自己解决不了,才会和关系较近的人商量处理。水灵的事还没弄到父母不能处理的地步。可许久精心里窝火,一是怕水灵为了情误了前程,二是觉得孙建国这个仇人的后代是在骑着他脖子拉屎,他得想法出口气,梁鸨旭是西宋乡强力部门的头头,也许能帮上忙,所以就把昨晚的事和梁鸨旭说了。 “久精哥,这事可不能大意,咱都从这岁数过来的,感情这事,说断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得上心管才行。” “不怨咱的孩子,是孙建国这个狗日的勾搭她,咱孩子多大,他多大?大好几岁呢!我不收拾他,他不知马王爷三只眼,新仇旧恨一块算。”许久精越说越生气,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就是你们村那个天天在集上卖布的小伙子吗?这事你别管了,你也管不了,别瞎整整出事来,我像个办法让他死心。” “兄弟,你要是把这事摆平了,我好好谢谢你。”许久精一脸激动。 “咱兄弟俩谁跟谁?啥谢不谢的,互相帮忙的事,只要咱孩子不主动往上贴,我准让他死了这个念头。对了,我小舅子买了辆单排汽车,想找点活干,你给上点心,看看有用货车拉货的,别忘了给推荐一下。” “你真见外了,自家兄弟买了货车,还用得着出去找活?咱厂子有的是活,让他来厂里值班就行。”许久精一脸埋怨的表情。 “好,好,久精哥,那我替孩子他舅谢谢你了。闺女的事,放心就行,我准让那狗日的脱层皮,给你出口气。” 说话间,户籍警薛金成走了进来,许久精和他寒暄了几句,就随薛金成去了户籍室,出门时嘱咐梁鸨旭别忘了把车上的茶叶和给薛金成的酒搬下来。 许久精给孩子改完岁数,又到公司转了一下,把一些该处理的问题处理了,就急急忙忙赶到乡政府,刚进大门,正碰到组织委员张再宪,张再宪说正想去公司找他,县组织部的刘副部长来了,刘副部长的父亲爱喝匞河特曲,想找许久精买几箱。 许久精只见过刘副部长一面,是在王俊山来西宋履职的欢迎宴会上,那时的许久精可不是作为乡政府的一员出现的,是和孙征文的战友闹了点矛盾,被孙征文叫到乡政府的,两三年过去了,许久精对刘副部长一点印象都没了,可等他到了书记办公室时,刘副部长竟然像老熟人那样,握着他的手不撒,满脸堆笑,许久精也是一副常见面的样子,让本来想给他俩介绍的王俊山没搭上话。 “许副乡长,咱就不在这儿说话了,去你厂子给老爷子买上酒,我立刻回县上。”刘副部长拍着许久精的肩膀说。 “刘部长,我们家的酒可以卖给别人,但不卖给您。”许久精一脸严肃地说。 许久精见众人一脸惊愕,又哈哈大笑地说:“送给您可以,就是不卖。” 众人也随即笑了起来。 “刘部长,不用去我厂子,我让司机给您送来就行,马上中午了,今天不用乡政府招待您,我做东,答谢您家老爷子对我酒的欣赏。”许久精一脸诚恳地说。 “不用,不用,许大老板,我刚才和王书记、孙乡长说过了,确实有急事回县城,等你哪天有空去县城,咱兄弟们再聚,我从你厂子拉上酒,直接回去。”刘副部长一点也不像是在推让。 王俊山和孙征文也对许久精说,刘副部长确实有事急着回去,饭就不在西宋吃了。 许久精见状,也只好不再挽留。刘副部长谢绝了其他乡领导的陪同,由许久精一人陪着到了匞河公司的新厂房。在新厂房转了几个车间后,刘副部长直夸许久精的企业做大了。 “许厂长,我可以百分百说,将来咱们省里的酿酒行业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一定要把握机会,把企业做大做强。” “谢谢刘部长的鼓励,我会把祖上传下来的这份家业发扬光大。” “真忙了,这个科技副乡长可以不当,光瞎耽误工夫,你还贪恋那几个工资吗?这是我和你说的真心话。”刘副部长压低了声音说。 “刘部长,我也知道科技副乡长不是真正的干部,可我想努力一下,成为一名真正的吃财政的干部。”许久精也把声音放小了说。 “不可能吧!为了捧个铁饭碗,把自己的金饭碗丢了?别说是乡镇干部了,在我看来,县里的书记县长也赶不上你这职位好。” “刘部长,没和您说笑,我做梦也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干部。” “可国家干部是不允许经商的。”刘副部长见许久精不像是说笑,就将了他一军。 “真成了干部,我会想办法的,关键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国家干部太难了。” 刘副部长笑了,他心里不得不佩服许久精的狡猾,但也对许久精为了当官而不管企业的想法不理解,也许是人各有志吧,要是允许换的话,他会痛快地用组织部副部长的职位去换酒厂的产业,哪怕是百分之十的股份。 “真想为人民服务的话,你得先入党。” “我去年冬天就写了申请书了,说是今年夏天就可批下来。” “这个我可以帮你忙,党员是没问题的。不过,你真想成为一名国家干部,我帮不上忙,没那么大的权力,县里只有一人能帮你。” “刘书记?” “对,只有刘书记能帮上你,别忘了,你都四十拐弯了,以前的履历一片空白,除了刘书记,别人都办不了。你可以找俊山书记牵个线,他是刘书记的红人,很快就是副处级干部了。” “好的,刘部长,谢谢您的提醒,不过,这事还理不了您的帮忙。” “放心,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两人说话间,林俊升走了过来,告诉许久精,刘部长的车太小,除了司机和刘部长坐的地方,能塞进酒的的地方都塞满了,一共放到车上十八箱,有两箱还是拆了箱子放的。 刘部长一听呵呵笑了,戏谑地对许久精说:“这么多酒,要是把老爷子的胃喝坏了,可找你算账。” 许久精也开玩笑地学着电视广告上的话说:“匞河特曲,纯良酿造,不上头,不伤胃,是亲朋聚会、孝敬老人的最佳饮品。” 刘副部长和林俊升听了哈哈大笑。 刘副部长谢绝了许久精的再次挽留,心满意足地走了...... 西宋乡的大集市是安东县规模较大的农村交易市场,周围的小商小贩们没有特殊的情况,都不会落下这个集,因为在这个集上的销售额是在别的集市上的两倍还多。 孙建国的布匹摊位在同行中是规模较大的,加上他长得白白净净,又能说会道,生意相对来说要比别家好许多。孙建国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头脑相当活泛,满脑袋都是怎么挣钱的想法。这两个月以来,他更是有点春风得意,因为他和西宋乡乃至安东县的首富许久精的大女儿恋爱了,尽管他不喜欢又矮又胖脸上还有雀斑的水灵,但他喜欢水灵父亲的家业,喜欢将来在许久精的公司吆五喝六的生活,在追水灵之前,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论长相,十个水灵也配不上他,可看到水灵家红红火火的企业又让他垂涎三尺,更吸引他的是许久精没有儿子,如果自己当了许久精的大女婿,说不定整个家业会成为自己的。最终,还是钱战胜了美丽,他甚至常在心里默念那句西宋乡人常说的“吹了灯天下女人一个样”来给自己打气。 “老板,买点做裤子的布料。”一个二十多岁、留着光头、满脸横肉的人站在了他摊位前。 孙建国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宋乡有名的痞子——西宋街上的宋强强。孙建国心里一咯噔,心里马上想到要损失一块布料了。别看孙建国挣钱有本事,但是胆子很小,见了宋强强直哆嗦,不光他见了宋强强哆嗦,集上的小商小贩见了都害怕。宋强强因为打架伤人,坐了三年牢,去年才出来,一到大集上,就领了一群狐朋狗友在集上瞎逛荡,通过他亲叔宋洪峰的关系,还把工商所收取管理费的差事揽了过来,强征强敛是经常的事,商户稍有反抗,就把东西没收,甚至拳脚相加,群众报了案,派出所的人来了也是各打五十大板。 孙建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他绝对不是损失一块布料那么简单,宋强强是送他去坐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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