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精下午两点多回到了西宋乡。他先到公司和林俊升接了一下头,林俊升刚从林家糖坊村回来,告诉许久精,林家人都在等信呢。许久精给林俊升详细说了一下和油田公安处的交涉情况,特别强调了公安处仍旧认为林俊虎是盗油犯的看法,并很严肃地告诉林俊虎,县委书记对这件事很重视,如果林家再闹事,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不仅得不到丧葬赔偿,还有可能落个咎由自取,至于林俊虎丢了性命,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坐周峰的车呢。 林俊升尽管心里感到窝火,见亲娘舅这么说,也没啥招可使,林家的人也就是指望许久精。许久精还叮嘱林俊升,要是他大伯一家继续闹事,千万别参加,再闹的话,就是和县里过不去。 许久精刚进林俊升大伯家的大门,就嚎啕大哭起来,大哭苦命的外甥,引得林家人也是一阵哀嚎。林俊虎的父亲被人搀着从炕上下来,要不是许久精一把扶着,他就给许久精跪下了。许久精知道林家都迫不及待地等他的消息,特别是想听到如何处理凶手的问题,他在林家人还哭哭啼啼的情况下,发话了: “大哥,情况是这样的,我和邢局长、县委办公室主任去沟壑市交涉咱孩子这件事,油田那边不承认咱孩子是搭便车,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有客车不坐,为啥非得坐偷油的车?人家稽查人员是正常执法。你们都不知道,油田对偷油的加大了打击力度,上头都发话了,遇到暴力闯关的,可以开枪。不过,他们本着人道主义的观点,可以给咱们点丧葬费,大概有五万元。我再说一下县里的处理方式,只要不再闹事,县里可以给十万元的补助,要是再闹事,县里就不管了。刘书记是这样说的,县里又没让咱孩子坐偷油的车,如果继续闹下去,县里就赞同油田公安处的看法。大哥,我是尽力了,咱们家有啥想法,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你们想好了,让俊升告诉我。” 许久精何等聪明,他知道这是死人的大事,那么多林家人肯定有不同的意见,甚至有很多骂娘的,他可不想听那些骂话,他觉得自己尽到了当亲戚的情谊,所以,他离开林家为上策。 许久精刚出林家糖坊的村口,就接到了宁红叶打来的电话,让他在老地方等他,有事要谈。 初冬的夜晚要比前段时间来的急一些,没农事可做的人们早早地窝在家里,煮一锅热饭,尽情享受一年来难得的温暖与舒适,街上少了几许热闹与活泼,却多了几分安然与宁静。新修的环乡路上更是不见一个行人,夜空在清冷的月光衬托下显得更加深邃幽蓝,让独自驾车的许久精感到孤独和凄凉,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夜的冷漠,还是林俊虎的突然离世,他不得而知。 车子下了环乡路,拐上了一条通往河坝的土路,许久精突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息强烈包裹,那种气息腾空而起,铺天盖地的扑面而来,如海浪般汹涌着,如岚雾从幽谷中袅袅升腾着,离河坝越近,这种气息就越浓,是伤悲?还是期盼?或者是重温?直到他把车停在河坝的下面登上坝顶,来到那个废弃许多年的扬水站,才体会到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气息,是一种透着青春憧憬的温润香味,还夹杂着丝丝的忧伤和哀怨。 宁红叶还没来,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让光线快速地扫过塌了房顶的扬水站值班房,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沧桑感。二十年前,每当到了灌溉季节,许久精就日夜守在这个扬水站,为广大的贫下中农贡献自己的一份忠心,要不是许洪奎的父亲,这份差事他还干不上,上了年纪的许洪奎父亲良心发现,为自己批斗许久精父亲的狠劲感到了自责。那一日的中午,就是在这个扬水站,许久精救了在河里洗澡腿抽筋的宁红叶,上演了一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早到了?”宁红叶打乱了许久精的回忆。 许久精用手机的电筒往宁红叶身上照了一下,穿着青色棉袄、戴着方头巾的宁红叶连忙制止了他,许久精明白,她是怕不远的村庄里有人看到亮光。 “跑过来的?”许久精问。 “没有,自行车放在你车一边了。” “有啥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非得跑这儿来?”许久精心里多了一些期盼。 “周峰是瘸子他表嫂的娘家侄,想让你帮一下忙。” 原来是这么回事,许久精心里有些失落。 “天这么冷,快到车里去说。”许久精爱怜地说。 回到车上,许久精问:“瘸子怎么不找我?” “你傻啊,他躲你还来不及呢,他表哥表嫂求到门上,又不能不找你,去你家和俺家都不方便,刚才他表哥见你去了林家糖坊,就跑到俺家送信来了,本来打算明天去县城找你。” “他家啥打算?” “还有啥打算,赶快把人弄出来。” “他这事哪有这么简单,油田上还要逮他呢。” “你给想想办法,尽量回来过年。” “嗯,就算能出来,罚款是少不了的。”许久精想到了刘书记的打算。 “他们家说了,罚钱就罚钱,人没事就行,对了,他们家还送来了五千块钱,让你托人用。” 宁红叶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许久精。 许久精接过纸包,想了一下说:“不收的话,人家心里不踏实,这钱你拿着吧,就算我收了,你不要还回去。” “人家给你的,我要算啥?花你钱不少了。” 两人一阵撕扯,就在肢体接触间,许久精突然把宁红叶搂在了怀里,宁红叶身体颤抖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许久精哪里知道,瘸子大半年没碰宁红叶了。 许久精把宁红叶压在车座上,嘴巴在宁红叶的脸上一阵狂吻,宁红叶娇喘着,紧紧搂着许久精的腰。许久精右手下滑,想解开宁红叶的腰带,突然,他的动作停止了,因为他的手碰到了那个钱包,他一下子觉得自己现在和宁红叶温存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不是吗?宁红叶有事求他,还拿了钱来,这似乎是在进行着一场交易,如果这样媾合,是对他和宁红叶感情的极大侮辱。 宁红叶不甘心地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要下车。许久精见宁红叶很失落,开玩笑地说:“今天算了,又没准备好,万一怀上个,就麻烦了,我可是百发百中的冠军。” 宁红叶“噗嗤”一声笑了,“你不是盼个儿子嘛,这不正好?” “唉!我就是个没儿子的命。”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哪天就有儿子了,要不然,你这么大家业没人继承了。” 许久精苦笑了一下说:“无所谓了,我还有好几个闺女呢!” “不早了,得走了,我和瘸子说是在老酒厂找你,时间久了,他会让孩子去找我的。” “把钱拿着,别还回去了。”许久精把钱包塞给了宁红叶。 宁红叶见许久精执意给,也就把钱收了,推着自行车,早许久精一会儿回了村。 许久精刚回到家,许洪奎的电话就来了,询问县里对小炼油作坊有啥看法。许久精知道村南头老沟底那儿的两个炼油炉肯定有许洪奎的暗股,他明着参股是不行的,炼油是违法的事,县里虽然没真正地取缔,但明面上是严厉打击的,尽管每次打击都是交了罚款了事,他作为酒坊村的支部书记,是万万不可能明着干这事。许久精明白,许洪奎这是问问还有多长时间的发财机会。 “洪奎哥,我看这行当要散了,我今天去了油田,油田对盗油现象加大了打击力度,这次打死人就是个征兆,就算当地人千方百计地偷出油来,也很难往外运,没有了原油还炼啥?就算能运过来,据我分析,市里也很快处理这些炼油作坊,事情捅到上面,下面就不好保护了,聪明的,应赶快趁着炉子还有市场,赶快卖了,等到统一取缔,炉子被拉走,连个废铁钱也捞不着,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你也别和别人说,万一误导了人家就不好了。总而言之,偷偷炼油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是犯法的事。”许久精对许洪奎也就实话实说了。 “哦,我也就是问问,咱又不搞这个,我主要担心咱村的那个炉出了事牵扯到我,毕竟在咱村的地盘上。什么时候回家?回来聚一聚。” 电话那头的许洪奎听说许久精在家里,执意让许久精到他家去,许久精坚决辞了,说是明天早起回县城,许洪奎只好作罢。 许久精感到有点冷,这才发现孔青莲还没把土暖气点上,他没有责怪老婆,反而感到有点内疚,自己在县城住有大暖的房子,老婆孩子在农村挨冻,要是一般人的老婆孩子也就罢了,可她们是许久精的老婆孩子,是安东首富的老婆孩子,等县城的销售公司装修好,她们就可以搬到县城了。 小女儿被青莲从孩子姑姑家接来了,孩子不知许久精回来,早就睡了,许久精也没忍心叫醒孩子,吃了一碗青莲煮的肉丝面就上床休息,由于想到刚才和宁红叶的约会,许久精觉得有愧于青莲,在被窝里也就对青莲特别卖力。 第二天早晨,许久精早早地来到酒厂,询问了一下厂里的生产和销售情况,下达了临近春节抓紧提高产量的指示,并让销售科做好搬到县城的准备。 大伙散了后,林俊升告诉许久精,林俊虎的家人同意县里的安排,委托许久精处理此事。许久精让林俊升给林家人传个信,他会尽力而为。 回县城的路上,许久精心里想:只要周峰的家人交了保释金,问题就圆满解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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