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如既往地来了,杨树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一只蝴蝶在翩翩起舞,又像是孩子随手扔掉的纸片随风飞扬。许久精出神地瞅着窗外飘零的落叶,兴奋的心情丝毫没被这些绽放最后一次生命、马上消亡于无声的叶子所打扰。对很多人来说,“自古逢秋悲寂寥”,但今年的秋天给许久精的感受是“我言秋日胜春朝”。 许久精之所以有这么好的心情,是因为三个女儿的前途一片光明。双胞胎女儿在他的运作下,终于在九月五号顺利进入警察学院,虽然两人都是该学院的专科生,但两人毕业后进入公安队伍是板上钉钉的事,邢延庆打了百分之百的保票。大女儿作为全县位数不多的女兵,今年年底就要退伍,她本来可以留在部队,但孩子对那种快节奏的生活有点不适应,王俊山的老婆早就回过话来,水灵进县人民医院当一名在编护士绝对没问题。 在单位,和副局长孙向东的关系由冷转暖,甚至到火热,也是许久精心情舒畅的主要原因,原来那种平孙联盟抗许的局面,急速转变成许孙联盟抗平,之所以发生这样的骤变,和林俊升的决定有关,或者说和林俊升会做人有关。林俊升是酿酒公司明面上的法人,也是公司日常事物的管理者,虽说一些大的决策必须通过许久精拍板,但是林俊升在公司完全是一手遮天,加上他老婆刘婧在原财务科长离职后成了科长,用一些公司管理层的话说,他两口子能把亲舅许久精的公司掏空,刘婧应该让出财务科长一职。这也是许久精担心的事,只是碍于情面,同时也没发现林俊升两口子有啥太过分的举动,一直不好意思让刘婧换职务。让许久精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个女儿高考报志愿的那段日子,林俊升为避嫌,主动提出了让刘婧离职的决定,理由是刘婧的身体不好,还得照顾孩子。许久精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表面上挽留了一下,也就顺水推舟地允许了。财务科长的空缺,让他想到了孙向东的老婆。孙向东的老婆财务出身,原来是棉纺厂的财务副科长,企业倒闭后,开了一家针织品零售小店,经营不善关门大吉,最近一直赋闲在家。孙向东的儿子因白血病在前年移植了骨髓,虽说保住了性命,但也欠了一屁股债。许久精在这个时候,不计前嫌,向孙向东伸出橄榄枝,无疑是雪中送炭,孙向东能不感激涕零吗? 许久精特别是想到马上要给宁红叶的女儿安排工作,更觉得对孙向东的这步棋走对了。 宁红叶女儿的工作问题,是宁红叶在许久精大办女儿升学宴时向许久精提出来的。许久精是聪明之人,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在县城,他对两个女儿被省警察学院录取的事,一直低调处理,有几位关系不错的,提议过举办一次升学宴,都被他一一谢绝。但是,两个女儿同时考进警察学院,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在县城不宜办酒席,就在老家举办,老厂房的院子大着呢。许久精把酒店的厨师请到家里,热热闹闹地办了二十多桌。宁红叶也不像过去那么扭捏,而是大大方方地参加了宴会,并且是带着刚刚大专毕业的女儿来的。宁红叶的女儿也许是上了大专的缘故,对她妈妈过去和许久精的事不再那么厌恶,甚至对她妈表示同情,说她妈是门第观念的牺牲品。许久精和孔青莲给宁红叶母女所在的酒桌敬酒时,宁红叶也不忌讳孔青莲的存在,和许久精提出了她女儿的工作问题,让许久精想想办法。俗话说,当官不打送礼的,孔青莲虽然心里有疙瘩,但宁红叶能来参加女儿的升学宴,是给自己家面子,所以对宁红叶没有耷拉着脸,不过,还是建议宁红叶找她表哥于得水帮帮忙。宁红叶回答的很干脆,说她表哥不如许久精有本事,孩子工作的事,她表哥办不了。 宁红叶说她表哥于得水解决不了她女儿的工作问题,只能找许久精,这些话让许久精很受用。许久精听了这些话,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比于得水的本事大、门路广了,宁红叶有个表哥当局长都这样说,没有亲戚当官的人,还不更觉得自己有本事?所以,许久精认为无论是看在和宁红叶的关系上,还是让人知道自己真有权力有本事上,宁红叶女儿的工作必须安排好。当然,最佳途径是安排进城管局,而且不能是合同工。进城管局,这事离不开孙向东。 孙向东没有亲自去参加许久精孩子的升学宴,但礼钱没少拿,而且还拿出了花样。别人都是拿一份礼钱,全家参加宴席,他是拿两份礼钱,一人参加。孙向东作为许久精的同事拿了一份,他老婆作为酿酒公司的职工拿了一份。许久精是事后查看礼单时,发现的这事,他知道孙向东家的条件不好,决定拿两桶花生油和两袋大米给孙向东差补一下,退一份钱的话,会让孙向东没面子。 “孙局长,来我办公室一下,有点事和你商量。”许久精给孙向东打了一个电话。 孙向东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最东端,和许久精的办公室隔了好几个房间,但不到二分钟就赶了过来,看来是接到电话一点也没迟疑。 “老孙来了,快坐,这是酒厂销售公司给客户的赠品,剩了这点,也没别人可送,我给你拿来了。”许久精指着窗台下面的花生油和大米说。 孙向东立刻明白,这是许久精答谢他随了两份礼,他知道许久精财大气粗,在安东官场是出了名的“仗义疏财”,也就没和许久精客气,看了一眼那些东西,笑着说:“那就谢谢许局了,家里还真没有大米了。” 许久精给孙向东泡了杯茶,和孙向东闲聊了一会儿局里的情况,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和孙向东说:“孙局,我一下子想起件事来,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一下忙。” “许局,你说,和我别客气!”孙向东放下茶杯说。 “我表姐的女儿,今年刚大专毕业,前几天和我说,让我帮她女儿解决一下工作问题,我认识的人少,你看看有啥门路吗?” “这还用说嘛,最好的门路就是进咱们局。” “合同工肯定不行,可咱们局今年招的正式职工已经满员了,还是从别的局找找门路吧。” “哈哈哈,许局长呀!满员不满员,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吗?咱们再向人事局申请一个名额就是,孩子学的啥专业?” “海洋化工,和咱们单位不搭界,这是个问题。” “这个没啥,我看在绿化股增加一个干事职位就行。” “我觉得这事很难办,你又不是不知道平局长的性格,他那脾气上来,咱俩谁也不行。” “我去和他沟通,又不是他发工资,管他屁事?不过,还真不能说是你的亲戚,我看,就说是刘书记的亲戚。” “不行,不行,他要是和刘书记通了气,那就坏菜了。”许久精连忙摆着手说。 “亏你还和他在西宋共过事,他的性格,你不了解吗?他能主动和哪位领导搭讪过?咱们就打着刘书记的旗号压他,真露了馅,凭你和刘书记的关系,刘书记也不会咋着你啥,你不用管,我去对付他,别看他在咱们局管人事,咱俩同意了,他也沒咒念。” “那你试试吧,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办法,孙局长,让你费心了。”许久精很动情,说话有点激动。 孙向东很费力地提着两桶油两袋大米走了,许久精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许久精知道给宁红叶的女儿安排工作,安排到别的局基本上没希望,因为在许久精的心里,对待宁红叶的女儿和对待自己的女儿没啥两样,必须安排正式工作,而安排正式工作,不像给小刘和宋强强安排临时工那么简单,安排到城管局是最佳选择。许久精找孙向东的目的,就是让他出面和平力生交涉,或者说,让孙向东给自己和平力生搭个桥,没想到的是孙向东不仅痛快答应,还把县委书记抬出来给平力生施压,这一招,孙向东也真敢用,平力生那个“另类”,听了这事,出的下一步棋,谁也摸不透,不过,许久精不担心,就算刘书记知道了,也是孙向东的责任,孙向东临出门时,留过这样的话。许久精心里想,在安东,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还真不多了。 许久精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副县长王俊山打来的。 “许局长,我小舅子的车出了事故,双方的车都被拖进你外甥的大修厂了,你给你外甥打个电话,让他照顾一下。” “人怎么样?”许久精很着急地说。 “人没多大事,就是点皮外伤,在县医院住下了。” “人没事就行,我抽个空去看看他,修车的事不用担心,保险赔付不了的部分,算我外甥的。” “是这样的,我那小舅子是个‘二百五’,整个家业也就这辆车,他这车又没保险,我不方便出面,你想法和对方和交警队沟通下,不能让那个‘二百五’揭不开锅呀。” “王县长,您放心好了,这是个小事,我来解决就行,对方的车有保险的话,让保险公司破点财就是,撞了咱们的人还能白撞了?修车更简单,咱自己的大修厂,不用花钱,对方赔付的修车钱,给您小舅子当营养费了。”许久精知道王俊山在安东是出了名的清高,一般小事不求人,他必须替王俊山出头。 “哈哈哈!那个‘二百五’出车祸还出来发财门路了,这事交给你了,我很厌恶他,基本不说话,谁让他是你嫂子的亲弟弟呢,不管又不行。对了,没参加孩子的升学宴,有点抱歉啊!” “我还想说这事呢,嫂子还给孩子一人二百块钱,您们太客气了,抽个空我请您和嫂子吃饭。” “最近很忙的,先给你透个消息,县城古街项目被省里批了,县里正在请专家规划,过了年可能要动工,这事先别往外说。” “哦,终于批下来了,我不会说的,我得先把车祸的事处理好。” “那行,这事就拜托你了,不聊了,刘书记还找我有点事,可能是有关古街的事,这是咱县的形象工程。” 许久精放下电话,心里想:城管局又要有大任务了,老商业街拆迁是件非常棘手的问题,得罪人的事,不干也不行。 可是,现在的许久精做梦也不会想到,老商业街拆迁拆出了震惊全国的人命大案,他丢了城管局长的宝座,这是后话。 许久精收拾了一下,正想去交警大队找一下穆志华,孙向东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平力生同意在绿化股增加一个干事名额,还说平力生一开始反对,理由是绿化股办公室人员不少了,根本没有增人的必要,不能给县里增加财政负担,后来听说增加名额是为了给刘书记的亲戚安排工作,没好气地说,刘书记的事找他干啥,增加一个连的名额都行,反正是花国家的钱。 许久精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让孙向东明天去人事局申请编制,等编制下来,让表姐的女儿来上班。孙向东更干脆,建议许久精先让孩子随着新入职的应届生进入单位,编制的事随后办。许久精当然愿意,一口应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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