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厂里,班这一级可大可小,可分可合。某市电机厂动力机修车间电工班是个大班,有二十个人。班长姓王。王班长原是东北老工业基地一家大型电机厂技术骨干,为解决两地分居,十多年前来到现在这家工厂。 王班长是个人物,一米八的个头,有点胖,显得很魁梧。班里他年纪最大,五十出头。技术他最好,七级工。二十号人的电工班里,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就有好几个!余下的人中,有的也经常向他求教遇到的技术问题,“王师傅”前,“王师傅”后的叫个不停。班里其他人处理不了的技术难题,只要王班长出马,保证能处理好。全班没有人不服他的,就连从工业学校毕业又有多年实践经验的“李眼镜”也称赞王班长是“神一样的存在”。 年终总结评比,困难补助,提级加工资,其它班也许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闹到车间头头那里,而电工班却很轻松,王班长一言九鼎,不费力气便搞定。 车间里的头头常常感叹: “要是车间里每个班都象电工班,都有一个象王班长这样的带头人,那才省心省力省事,效率不知要提高多少!” 久而久之,凡电工方面的事,车间头头只认王班长。班里这二十号人也只听王班长差遣。 不用多说,在王班长的带领下,电工班年年是先进集体。 春节过后上班第一天,电工班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在等王班长。等新年过后他安排大家的工作。王班长迟迟没来,于是大家便兴致勃勃地聊“春晚”,聊春节趣事。 大家聊得正起劲,车间陈主任急怱怱地走来,气喘吁吁地说: “王班长突发中风,进了抢救室,还下了病危通知书!” 听了这个消息,电工班顿时乱了套。过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不对,”有人喊道,“昨天我还见到他,跟他说了话,好好的!” “就是昨晩突发的!”陈主任说。 电工班没有王班长这还了得!人人象是没了主心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早就习惯了王班长的指挥、差遣,现在他不发话,发不了话,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做!能做的事也不会做了,很有把握的事也没把握了。 全班人推选出四个代表到医院探望王班长,其他人在班里等候,等候带回来王班长的消息。 四个代表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王班长还在重症病房 ,不允许探望。 电工班这一班人就这么进进出出,慌慌乱乱了一天。 第二天,第三天还是这样! 车间头头感到电工班再这样乱下去可不行,会影响全车间乃至全厂,得想个办法才行。于是陈主任坐镇电工班,要求全班推选出一个人来负责日常工作。 陈主任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片不满之声: “这不是换班长吗?” “不行,这不行!” “我们只听王班长的。” “王班长只是有病住院,我们等他。不换班长!” 见大家意见很大,陈主任一再解释,这只是暂时的,是代理,王班长病好出院后仍然是电工班班长。 但是大家仍不同意,都说,宁可暂时没班长也不搞什么替代。 会上更沒人毛遂自荐。 最后还是陈主任想了一个折中办法:从班里选出两个人充当传话员,一般工作各自按照王班长以往怎么布置的继续做,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由传话人传给王班长,再由他拍扳或传达解决方案。一部分指挥差遣的事由陈主任兼管。 有一个前提,那便是王班长必须渡过了危险期。 好在王班长经医院几天抢救治疗,病情趋于稳定 ,转入一般治疗阶段。 电工班的运转便按陈主任的折中方案进行。 一个月后,王班长的主治医生问俩个传话人: “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俩是徒弟。他是师傅。” “你们是要病人康复出院,还是要他长期卧床不起?” 传话人摸不着头脑。 “哪有这样对待中风病人的!简直是瞎胡闹!”医生恼怒地说,“经常纠缠这么严重的病人。问这问那!他需要好好休息!需要康复治疗,不能增加额外负担!” 传话人大气也沒敢出。 “你们什么大不了的事离不开他?他不在你们就干不了?天塌了,地球不转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实话告诉你们吧,将来他能自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医生从眼镜后边直视传话人,又看了看病人,说: “不是他贪恋什么,就是你们缺少什么!” 传话人回到车间,把医生的话传给了陈主任。 陈主任和其他头头通了气,决定电工班近期必须选出一个新班长。 这个推选会就在电工班开,陈主任仍然坐镇。 会开得不太顺。很长一段时间沒人开囗说话。陈主任只得采取激将法: “电工班如果实在沒合适的人选,那就从其它班组派一个来。” 话音刚落,王班长一个徒弟便站了起来,脸憋得红红的,说道: “依我看,全班沒有人有我师傅这样精湛技术,从东北大厂到我们厂,他见多识广比我们哪个都强。可以说他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多,他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多。他的贡献最多,解决了许多技术难题,年年是先进!谁能替代他?我看电工班没有,就是全车间也没有。今后也沒有!” 又一个徒弟站起来,接过话,说道: “没人能超越我们师傅!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是的,那是的,沒人能替代,沒人能超越!”不少人附和。 一直听大家发言的陈主任这时说道: “看得出电工班的人对王班长感情很深,评价很高。不过电工班这个先进集体还要继续前行。任何事情都不能绝对化,绝对化会遮住我们的眼晴,捆住我们的手脚。” “李眼镜”看了大家一眼,小声地问: “王班长一时回不来,电工班总得有个人来领头吧?总不至于让陈主任兼吧?” 大家又是一阵沉黙。 “我看大家也要解放思想。”陈主任拿出一个小本本,说,“这个小本本记录了王班长住院的这一个月里,在没有王班长的情况下,大家干的主要工作。一条条,一件件我都记下来了。我看大家干得都不错,沒出什么问题。这样看来大家还是有能力也有潜力的。选班长的事今天议到这里,大家回去后再好好酝酿。” 当晩,陈主任邀了车间另俩个头头到医院看望王班长。他们聊了电工班的事。 王班长头脑清醒,只是半边手足还没什么知觉,不能活动。他说: “我知道班里的亊。我这病不是短时间能治愈的,影响了工作,心里很不好受,很对不起车间同事和领导。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班里的事。我提八个字的建议,你们看行不行?” “哪八个字?”陈主任问。 “可大可小,可分可合。” 陈主任与其他头头交换了一下眼神。陈主任说: “我们正是这个意思。大家想到一起了。看来电工班的问题不难解决。” 病房里气氛轻松起来。 陈主任他们临走时,王班长用能活动的那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封信 ,说道: “这是我写给班里同事的信,请主任带给大家。” 第二天电工班又开了个会。会上陈主任念了王班长口述,请人代写的信。信上介绍了他的病情。感谢大家对他的关心与信任。希望电工班保持多年的先进集体光荣称号,服从车间领导的决定。 陈主任读完信后,宣布了两个决定: 一是撤掉传话员,让王班长安心接受后续治疗;二是电工班按具体的业务分为三个组,各组选出组长。 这个会开得顺利, 大家情绪很高,三个组长很快就确定了,“李眼鏡”还自荐当了一个组的组长。三个组长很快进入角色,电工班业务没受影响。 事后,陈主任回顾这段经过仍然沒想明白,是那天他拿出小本本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还是王班长的信起了作用,还是电工班所有的人渐渐适应了变化? 当年年底,三个组因成绩突出都被评为先进组。电工班的成员这才发现,他们也能独自把业务做好。各组沒出现异常!先进集体仍然属于他们。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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