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墙里的那颗老梧桐树就像是把撑开的绿伞，给半个庭院遮阳庇荫。平时安静的午间，此时却响起了一阵马鞭的“啪！啪！啪！”声。 国伟光着的膀子被捆绑在梧桐树杆上，随着他的哭喊腹部的肋骨根根暴露，漉湿的头发不知是汗水还是河水。 “你小子居然偷偷下河玩水了，这是要出人命的，平时嘱咐你不听，今天就让马鞭帮你长长记性。”国伟父亲扬着手里的马鞭，那条闲置已久的马鞭，就像刚从牢笼里释放出来的猛兽，扭动着它灵巧的身姿，呲牙咧嘴叫嚣着。 “今天下河玩水，明天上房揭瓦，后天就要胡作非为了。说了多少次不准下河玩水，总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该打！使劲打！”平时和善的国伟母亲，此时没有丝毫袒护国伟的意思，还鼓动父亲和他手里的马鞭，严惩不贷。 国伟最后的一丝侥幸瞬间泡沫破碎，他的惺惺假哭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惧怕父亲手里的那条马鞭。 国伟父亲不是种庄稼的能手，可他曾经是驾马车的好把式，甩马鞭更是远近闻名的一绝。 国伟父亲的马鞭甩得又快又狠，鞭鞭抽打着干涸的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国伟的姐妹躲在屋子里不敢言语，胆小的甚至藏进衣橱里，唯恐被殃及池鱼。父亲平时虽然严厉不苟言笑，但极少对孩子们动手，特别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国伟。 上崖村的乡邻闻声赶过来劝说，许多爱凑热闹的小脑袋躲在大人身后，眼睛里闪着好奇和恐惧。 上崖村是华北平原一个普通的小村庄，因为不靠海和大的河川，村庄里的人水性不算好，每年因为下河玩水都要葬送几条人命。大人们想方设法来阻止孩子们下河玩水，可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胆上长毛，下河去偷摸阎王鼻子，所以悲剧年年都会发生。 国伟母亲说大中午不见了国伟的踪影，走街串巷寻了他好久。遇到村西的吴奶奶，她说看见几个孩子兴高采烈去了西河，其中个头最小的就是国伟。国伟母亲的心瞬间四分五裂，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快步朝着西河而去。 西河边的灌木丛上，挂着几件孩子褪下的衣服。国伟母亲顾不得因为奔跑引起的头昏脑涨，拿衣袖使劲擦了把脸，朝河面上张望。 只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浮现出几个小脑袋，河水也因为孩子的搅动而溅起圈圈水花。 “国伟，快回来。国伟，快回来……”国伟母亲强忍着口干舌燥，一股热血直窜上头顶，慌乱中她抓住低矮的灌木丛。 国伟听到有人喊叫，寻声朝岸上看，等他看清来人是母亲，心慌意乱的他脚下打滑陷进淤泥中，一口河水猛得钻进他口里，直灌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手脚胡乱挣扎着，慢慢沉入水下。 “国伟，国伟。”村里同来的大孩子发现情况不妙，游过来拦腰抱起国伟，努力拍打着水朝岸边靠拢。 “国伟，你咋了？”国伟母亲抢过大孩子怀里的国伟，她的心被揪疼了，使劲拍打着国伟的后背。 国伟的脸憋得通红，脖颈痛苦地伸缩，半晌才艰难地吐出来几口河水。 “娘，我没事，就是，喝了几口河水。”国伟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 “国伟，你能耐大了，把我平时的嘱咐当成耳旁风。走！回家去！”国伟母亲揪住国伟的耳朵，强拉硬拽回了家。 村里同来的大孩子，感觉事情不妙，也纷纷上岸穿好衣服，四散着逃回家。 国伟父亲正守着大茶壶慢悠悠喝水，听完母亲地陈述，“呯”的一声，茶碗在桌子上蹦了几下，溅洒一片茶水。 国伟父亲刚才平静的脸上霎时阴云密布，空气像是凝固了般压抑，国伟害怕地浑身一个哆嗦，缩起身子恨不得找条地缝藏起来。 国伟父亲像拎小鸡般把国伟拎到了院子，找了条绳子把国伟绑在梧桐树杆上，又把他多年没有机会甩了马鞭舞起来。 听明白事情的缘由，村里德高望重的张爷爷，也就是退休的老校长发话了。 “国伟啊，你保证以后不再偷偷跑去下河玩水，我就向你父亲求情，让他饶恕你。”张爷爷摸着他稀疏的白胡子，往常和蔼可亲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国伟想起河水的清凉，想起刚刚学会摸到一点门道的狗刨式，想像鱼儿般自由自在游在水里穿梭，他有些不舍。再看看父亲铁青的脸，和那条随时准备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的马鞭，身子不由自主颤抖地着，犹豫着点点头。 “国伟，你得保证，用男子汉大丈夫的名义起誓，以后不再下河玩水。”张爷爷摸着他的头，仿佛面对的不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父亲手里的马鞭适时叫嚣，观望中的小脑袋也朝远处躲了躲，这条马鞭更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好了要啃食猎物。 “我保证，我再也不敢了。”国伟挺起胸脯信誓旦旦，声音里带着哭腔。 “国伟保证再也不敢了，男子汉说到做到，你把马鞭收好。”张爷爷对国伟父亲说，国伟父亲收起马鞭，却收不起一地凌乱的鞭痕。 “你们以后也不要偷偷摸摸下河玩水，马鞭不长眼睛，打在身上皮开肉绽，骨头钻心得疼。”张爷爷暼了眼躲远了的小脑袋，像提醒又像警告。 自此以后国伟再没有下过河玩过水，村子里的孩子们也不再下河玩水。马鞭虽没抽打到谁身上，却永远抽打在每个孩子心里。 责任编辑 皮具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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