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庄晓的天塌了。 凌晨三点时,庄晓的眼皮开始跳,他梦到了谭真清__那个不是亲人胜似父亲的人。当年要不是他谭真清救济,张晓早就被饿死了。庄晓做的这个梦很不好,谭真清拖着血淋淋的残骸向他爬来,身后是一个拿刀的男子,刀口还在滴血。男子背光,看不清脸,只听谭真清细若游丝的求助,“是他杀了我,替我报仇”庄晓坐起来看看表,才三点。擦掉一头冷汗,平白无故怎会做这种梦?寂静的清晨,在一片漆黑中,急促的心跳声,也显得喧嚣。 如果没猜错,那个拿刀的应该是游遇乐。他与谭真清,是上下级关系。当年游遇乐他爸创立公司时,就是靠着谭真清起的家,后来游父发达了,谭真清未邀功请赏,但游父从未将他视为心腹,还时常提醒游遇乐提防谭真清。 可他谭真清有什么可让人提防的呢?于亲友,他是个孤儿,又没有伴侣,更不用谈什么一儿半女,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要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也就庄晓这个忘年交了。于商场,他虽有谋略,却从未以人之失利换取个人之丰盈,非说有什么过激的,也只能是当年为了保护于梦娇,也就是游遇乐的生母,他同别人打架,被拘留过一天。于梦娇本来就不正派,与黑社会连系未断,嫁进游家之后,当时老大就时常派人来要钱花。不给,就威胁要捣乱游家企业,一来二去,数目也就被不小,被细致的谭真清看出了端倪,为了于梦娇的名声,他去找人说理,然后生平第一次吃了牢饭.于情于理,他都是真正的清正。 实在不放心,庄晓打电话给谭真清,滴滴滴,没人接,可能是在睡着吧。静坐了会儿,反正也不是太远,要不看看去吧。想着他穿好了衣服,出门儿时被鞋绊了一跤,差点摔在门框上。如此心神不宁,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出了门,又发现忘了戴手表,他的手表是特制的,与谭真卿的那块儿相互定位,他不得不回去拿,这一看不要紧,谭真清真不在家。这是在天政路,他去那儿干什么? 想也想不明白,拿了手表来了,导航路上没什么车,他一脚油门踩到底,然后就过红线了。车停在了个废弃的老楼,刚打开车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很浓,天还没亮透,凄凉的月光,刺骨的冷,像下过雪,白皑皑的。他打他的手机。通过手机屏幕的亮光,他看到了血肉模糊的谭真清被碾压过的残肢微微向上抬起的头颅,还有望向远方的双眼。那双眼看的他冷汗直冒,这好似就是他梦中的场景啊。定了定神,他用颤抖的手按110报了警。双膝一软,他就跪在了地上,直到呜咽的警车开来,他也没回过神来。 做完笔录,警察允许他去收拾谭真清的遗物,毕竟他是他名义上的义子。谭真清家里比办公室都整洁,比样板房都有调理,但他书桌上那只钢笔没盖笔帽,这不符合常规,那笔是真清大学毕业时教授送的,他一直十分爱惜。那钢笔有十来年了却依旧健朗,风姿尚不减当年,当初庄晓高考时想借用一下,他都没舍得,如今这笔又怎会没盖笔帽,他又是在写什么,用了这只平素舍不得用的金笔,这笔向来是放在檀木盒中放保险柜的。除了庄晓没人知道谭真清的这个秘密,更不会有人故意偷个笔帽--哎,说不定笔帽中有什么机密,他那天提到的那个财务报表不会…… 前两天谭真清与庄晓约在了酒吧包间,神色凝重,谭真清向来不喝酒,除非真的有什么心事,又张不开口,那天他喝了一整瓶威士忌,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谢家这小子不行啊,他学坏了,才接手财务,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他竟然还想让我帮他瞒,……”后面说了什么,呢吶自语听不真切了,庄晓不更世事,不懂他们商场上的变更,也就没太当回事儿。 如今谭真清竟死于非命,警察以车祸事故结案,不了了之,庄晓不甘心,以没有人认罪终结。 不知是谁发了条短信给庄晓说是游遇乐干的,为了那份报表。别了把瑞士军刀,庄晓站在游遇乐公司门口。人生气的时候,那力气真不是盖的,看着白白净净的个文弱书生,竟然孤身撂倒三五个保安,昂首阔步迈进了游遇乐办公室,身后一群保安遍地找牙。他站在游遇乐面前,“你杀了他”掷地有声,把游遇乐吓了个不轻,结结巴巴叫保安。庄晓已了解了个大概,把刀插在老板桌上,甩手出门,人去门倒。游遇乐吓得面色青白,座椅上一片尿渍,回过神来,游遇乐打给了公安局长。“庄晓,政叔,他来找我了,你那事儿办好了吗?”“行,您看着办吧。我可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了,当初要不是那个老谭死活不同意,把报表给我,我也不会,我真是迫不得已……” 自打那以后庄晓就疯了。“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哈哈”他天天游遇乐家门口先这样吼一句,然后就不知上哪条街流浪去了,见着个穿制服的就扑到人家脚边,“谭真清,你怎么就抛下我自己走了呢?”有一次游遇乐下楼停车,被庄晓看见了,庄晓就扑上去,“是你,你杀了他”游遇乐吓得一愣,随即打电话给警局郑局长,说庄晓疯了。前几天,在一家商场门口发生一次车祸,庄晓也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扑到那人身上就吼,游遇乐,你终于死了,哈哈,报应啊报应”猛地抬起头,朝围观的人喊“他是我杀的,我杀的,我杀的,哈哈,我杀了他”警察来了也不能将他拖开,他还一直嚷嚷“我杀的他,我杀的游遇乐”那个被撞的只是轻微擦伤,被庄晓生生吓晕过去了。警察懒得把他往精神病院送,反正也没什么威胁,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就在昨天发生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庄晓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和着人群涌了过去。警察一个不防备,他冲出警戒线,满地打滚儿,胡乱蹦跶,“游遇乐游遇乐你终于死了”好在警察,并不都是吃干饭的,几个人一使劲儿将游遇乐架出去了。他真的是疯了,家家都让孩子躲着些。他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庄晓那孩子,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这么疯了”人们大都对他又怜又惜,日子久了也就习以为常,时不时给庄晓送衣物的居民,渐渐少了。他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疯子。游遇乐一开始还怕他,后来三年过去了,他还是那样,庄晓没什么好转的可能,他也就放松了警惕。而且谢家公司也开始走下坡路,郑局长,你买了股票,损失惨重,天天打电话找游遇乐,他还哪有时间理会庄晓。 那是个雪天,庄晓又出现了。警察来时,河边草地上只有两行车印和凌乱破碎的足迹,显然是那个正在按车喇叭的庄晓的。警察们过来并不是因为雪地上那个正在冷却的游遇乐的尸体,而是有人举报车喇叭扰民,游遇乐像被车压过,可这儿只有庄晓在玩的游遇乐的车。庄晓还在大喊“我杀的他是我杀的”。反正游家企业有游子枫接手,股票开始上涨,子枫并不在意,游遇乐死因,郑局长也就不查了。 游遇乐死后,庄晓再也没有出现过,谁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有人说他在疯之前说过,疯子不会被判刑,是最好的杀人借口。也不知他是真疯假疯。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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