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九九六年夏末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我正在娘家的客厅拖地，突然电话铃响了。我顺手拿起了电话“喂，您好！哪位？” 或许是对方听出了我的声音，回答说：“我是思军，回抚州了。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队友林晓明家。” 听到他的声音我茫然一笑说：“你真的在抚州？别骗我。” 此刻的我喜出望外，高兴并激动。连忙又问：“你在哪里？” “我在地院，你去吗？”从急切的声音里，我明白了。在知青队，他与林晓明的关系非常好，犹如亲兄弟。 “好的，就在文昌桥头等你，不见不散。”放下电话我三步并两步，赶到我的闺蜜邹建英家，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她，与她一起分享快乐。 闺蜜家住在文昌桥下，下桥就到。我娘家离她家只有二十米的路程，当我走进她家时，闺蜜的小姑子也在。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脚刚踏进门槛就毫无顾忌的告诉她们。 “建英好消息，思军从西安来抚州了。”看到我满心欢喜的样子，她也哈哈大笑替我高兴:“太好了，你们又能见上一面。” 思军是我的初恋，一九七四年知青下乡时相识，知青队相恋。两年之后，我们双双回城，一场误会我默默的守候了他两年。最终还是因他去了陕西咸阳工作，南北之隔而分手，痛苦的结束了我们的乡村爱情。 四年的感情在我的心灵深处，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迹。我爱他自始至终没有改变，从分手的那一刻，我把爱深深的藏在，心底里一个不可触及的地方。 闺蜜的小姑子和思军的妹妹是同学， 好奇心使然，特别想见见这位大哥。 我话音刚落，她开腔了:“姐，快去请他下来坐坐，我和他妹妹晓星是同学，只知其名，未见其人。”我笑笑欣然答应了。 因当时走的急，忘了拿钱包。于是我向闺蜜借了一个钱包和十元钱。拿着钱包，我一路小跑地上桥去接他。 刚一上桥就看见思军，从拐的上下来时手里拿着五元钱。我抢上前去问:“师傅多少钱？” “五元，”拐的师傅回答说。 我一听就来气，随手把思军手上的五元钱抢了过来:“你别欺负外地人，这么一点点路给你三元足够了。”拐的师傅看我是本地人，也就二话没说，拿了三元钱走了。 “思军，我闺蜜建英想见你，就在桥下，去看看呗。”我含情脉脉看着他。“好的。”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把思军带到闺蜜家，稍坐片刻，一阵寒暄之后。我们离开了她家，一起坐上一辆拐的，去交警支队林晓明家。一路上我们没有更多的交流，只是彼此问候一下，那一刻感觉亲情无需多言。 当我们踏进晓明家时，里面有几位插队的知青已经先到了。大家一见远道而来的队友，纷纷起身握手问好。“思军好久不见，非常想念！” “是呀！我也很想念大家，那两年真的不容易。日晒雨淋的，晚上煤油灯把鼻子都熏黑了。”思军侃侃而谈，和当年一样，我们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又重新回到那难以忘怀的岁月。 “你们还记得一句顺口溜吗？风岗西，蚊子大似鸡，打了三扁担，还在壁上瞿。”记得记得，大家异口同声的响应着。我们在回忆知青生活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晓明夫妻俩都是我们的队友，为了队友相聚，他们亲自下厨，为我们准备美食。听说思军来了，他们立刻从厨房出来。思军和晓明在同一时间，伸出双手紧紧相拥。 “排长，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见到你真是太让人高兴啦。”晓明说。 “我也是，我们相隔得太遥远了。虽然交通方便，但时间却不允许，上班还要照顾家，来一趟确实不容易。”思军动情的答道。 此刻站在一旁的我，心情五味杂陈，泪眼婆娑。是呀，命运捉弄人，多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活生生被搅成别人的新郎。 突然不知是谁提出:“我们来玩扑克牌，搭对家玩，边玩边聊。”于是晓明拿了两副扑克牌，放在桌上给我们玩，自己又去做饭了。 我不知道思军的牌技怎样？当他邀请和我搭对家时，我说：“不与你搭对家，会输。”他特别自信的说：“你就知道我们搭对会输吗？我牌技好着呢！” 其实输赢对我来说无所谓，可不知道当时，是出自什么原因拒绝他，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忙说:“好吧，我和你搭对”。 一局又一局，越玩越开心。本来思军中午是有约的，可他与当年的队友见面又说又笑，竟然舍不得离开。便留在林晓明家与大家一起吃午饭。 晓明和他的妻子关秋京，两口子都是性情中人，既热情又好客。满满一桌子的菜，可谓盛宴。 晓明把白酒和啤酒，一边放在桌上一边说:“队友们平时都很忙，同城也难得见一面，今天开怀畅饮，我们边喝边聊。” 或许是有久别重逢，我日夜思念的人就在身边，心情特别的好，于是便开怀畅饮。可我不甚酒量，两杯啤酒下肚。心跳加速，情绪激动。三杯下去，那么多年来不如意的伤心事，一下子统统涌上了心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一股泉水不停的往外淌。 关秋京见此状，关心地问:“不要紧吧？慢点喝，酒喝急了会伤头。” 那时我真的醉了，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借着醉意我把压抑在心里多年的痛苦与艰难，全部托盘而出，宣泄内心压抑多年的积怨。 “我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路，走得这么难。走着走着，却走成了一个孤孤单单，不顾一切与命运抗衡的女人。” 此刻酒桌上鸦雀无声，静静的聆听一个怨妇在滔滔不绝的诉说。那一刻思军尽管只字未提，他的心情无疑是凝重的。一贯遇事沉稳的他，此时完全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态，一声不响的听着。 “我为情感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次比一次伤的更重，快要扛不住了。”我肆无忌惮地说着。说到伤心处，心如刀绞。 那一刻，酒精的作用力，伤神伤身。真的好难受，实在坐不住了，关秋京就把我扶到她的床上躺下。 一会儿午宴因我搅局，草草的结束了，队友们去院子里闲聊了，只见思军拿了一条毛巾走进了房间，他一句话没说，一直给我擦眼泪。此时无声胜有声，他的举动，让我很是感动。只觉得那一刻世界上的什么话都是那么的多余，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我情绪稍稍平静些后，他深情的对我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那么远也帮不上你。有什么难处别一个人扛着，找找在抚州的知青朋友们，大家是不会不管你的。”我噙着泪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就这样我们四目相对着。沉默着，那时我多想时间就此静止，永远留给我们俩。晚上他要去恩师家拜访，不得不走。于是他又对我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李老师家。”我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和李老师关系不一般，情同父子。李老师是他在三中读书时的体育老师，是他的良师益友。我理解他，懂他。 “你去吧，我没事。今天因为高兴而喝高了，酒话别在意。”他点了点头。就在他起身要走的那一刻，突然低下头，在我的额头深深的吻了一下，然后匆匆地转身走了。 这迟来的一个吻，吻到我的心里，甜甜的、酸酸的。我没有拒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默默的在心里说：“谢谢你！你的心我懂！” 下午五点，我感觉好多了，于是在林晓明家吃了一点泡饭，由另一位知青同学用摩托车送我回家。 在路上，他告诉我说:“思军是一个好人，他非常关心你。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很心痛，特意委托我们在抚州的队友一定要照顾好你。”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真是五味俱全,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桥下闺蜜家。 那一刻我的心只觉得沉甸甸的，我知道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爱依然还在。当我把所有发生的事，一骨碌托盘而出告诉闺蜜时，她竟也被我们的深情感动，也为我们这一份真情，感到惋惜！她是唯一的知情人。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七年之后的一个冬天，噩耗传来，思军因病与世长辞了。这个消息像一声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炸得粉身碎骨，让我悲痛欲绝。仰头问苍天为什么连这一点点奢望都给剥夺了！那年他四十九岁，我四十七岁。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一个人浪迹天涯。 好在埋藏在心底十八年的秘密，陪伴我一路走来。深深的一个吻，让我思念到如今！ 2019年6月24日 作者简介： 高玉凤 网名：思青缘燕 ，汉族 ，下乡知青，公务员退休，曾就读抚州卫校（中专），河北大学（大专），抚州市委党校（本科），业余爱好诗歌，文学创作，在抚州日报，文化杂志上发表多篇文章，最近在网络平台发表了《母亲的爱》，《爱依然还在》，《进城打工的女人》等作品。《雪夜》，《雨夜》，《夏花》，《爱在月圆之夜》，《相约在秋季》，《馈赠》，《你在哪我好想你》分别获不同奖项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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