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醒了,在医院里继续治疗。朵朵一块大石头也从心里放下来了,她知道,爸爸能醒过来,都是四妈的功劳。在爸爸住院的日子里,朵朵从四妈读给爸爸听的日记和述说的往事里,朵朵了解到了一切,原来爸爸和四妈从小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相爱了十几年,却被奶奶和姥姥乱点鸳鸯谱生生地拆散了,但是两人依然相爱着,直到现在。朵朵被爸爸和四妈的爱情彻底感动了,朵朵准备以爸爸和四妈的故事为原型来写一部小说。 正当朵朵要利用业余时间动笔创作时,她的班级里出事儿了。 朵朵在高山镇初中今年教初一年级(3)班的语文课,并担任这个班级的班主任。一个周一的早晨,朵朵班级里的王小帅没有来学校,通过调查知道了王小帅没来学校的原因是今天早晨在家里喝农药了,于是朵朵赶紧把这个消息报告给级部杨主任。 杨主任一听到这个消息后,撒腿就往校长办公室跑去。 校长余仁打开校长办公室的门,刚刚坐到办公桌前,小杨主任急乎乎地闯了进来。 余仁校长看着乌马锵锵的小杨主任,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个年轻人,咋就不能稳妥点呢,总是火急火燎的,仿佛火烧着了屁股似的。 小杨主任在余仁校长面前站定,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余仁校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好像他刚刚跑完四十里地的马拉松似的,红赤面子脸儿上还滚下汗珠子来了。 余仁校长望着眼前这个足有一米八零的红脸汉子伛偻着腰、干瞪着眼儿、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子,心中十分不爽,妈妈的,一大清早就弄得如丧考妣,真是有点丧门人管够啊! “说啊!”余仁校长有点不耐烦了,“你光瞪着俩眼珠子看俺有啥用?” “校长,那个那个……那个初一(3)班的的……”小杨主任干肠气短地说道,“王小帅喝喝……喝农药了!” “啥时喝的?”余仁校长大吃一惊,急忙去摸右耳朵。 余仁校长一遇到急事儿,就会情不自禁地去摸自己的右耳朵,与他相知相熟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 “今天早晨。”小杨主任赶紧说。 “在哪儿喝的?”余仁校长刨根问底儿。 “在他自己家里。”小杨主任说。 “唉——”余仁校长长叹一声,“可吓死俺了,俺只当是在学校喝的呢,看你弄得大惊小怪的!” 余仁校长把右手从右耳朵上拿下来了。 “为啥喝农药?”余仁校长镇定下来了问道。 “这个,不清楚。”小杨主任说。 “嗯嗯,”余仁校长摆摆手说,“你走吧,去通知各位领导干部到会议室开会!” 余仁校长今年四十三岁,身材不高,胖胖的,圆脸儿,大眼睛,头顶上有点秃,显得脑门儿就有点儿大。他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就参加教育工作,二十六岁干教务主任,三十二岁就干副校长,一干就是八年,养成了事必躬亲、身先士卒的习惯,以致于当上了校长,工作上的毎件事情都要亲自过问执行与落实的情况,因而有人就背后嘀咕说,余校长就是当二把手儿时间长了,干了一把手儿后还在干二把手儿的事儿,老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余仁校长可不这么认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学(生)十分地相当地不好教,不是他自己读初中那个年头喽。余仁校长读初中那时,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末期,学校教育教学是碾砣子打碾底石(实)打石(实),从不拉花架子弄些花拳秀腿儿,不搞些让人笑掉大牙的里格楞形式,不像现在今日这么一活动明日那么一活动,啥子单位搞活动都能扯上学校与学生,就连信用社宣传存款都要让学生写征文比赛,搞得学校与教师静不下心来教学,疲于应付;学生就更难管理了,个个我行我素,牙根就沒把教师放在眼里,批评轻了,他沒理睬,批评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家长又不干了,态度好的非要质问教师个为个啥,态度恶劣的或者上蹿下跳地告状或者堵着教师抡起巴掌打向教师的脸,呵呵,教师打了学生立马有人管,家长打了教师,活该!家长一告状,把各级媒体算是忙坏了,有关政府部门与舆论立马一边倒,学校和教师有理无理先挨三百板子再说,因而教师们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地不再敢管学生,学生犯错了,教师便推给班主任,班主任再推给级部主任,级部主任再推给副校长,哪里像余仁校长读初中那时家长们都求着老师们严加管教自己的孩子啊?! 余仁校长让小杨主任通知学校领导干部到会议室开会,是自有他的安排与用意的。 周日,余仁校长参加了教育局召开的中小学校长紧急会议。会议上传达了发生在本地区一县市发生的恶性事件:在校走读的学生中午回家吃饭,五六个男生结伴途中进入了废弃的矿井里,结果只有一人生还。会上,局长传达说,事发学校校长、教师相关人员被就地免职并控制起来,局长并一再要求校长们瞪大眼睛抓安全,不可掉以轻心,他说即是你们学校门门学科都考试为零蛋,也是不能出事的,学生的生命重于泰山,她比我们在坐的毎个人的生命都宝贵!余仁校长听了局长这话,心里是相当地不服,心里就在暗喑地嘀咕起来:这叫啥事儿啊?走读的学生回家吃饭难道还要派教师跟着看着吗?学生的生命固然重要,那么搞教育教学的人的生命就不重要?这是啥逻辑啊?!难怪社会上这些年来,不论学校与教师做得对与不对,只要一发生事儿,就是学校与教师的错,不仅仅是舆论这样,就连主管教育教学的教育行政部门都这样了,这社会看来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这是一种啥病来着?对对,顽疾,顽疾也! 别看余仁校长心里不服,工作还是要做的。余仁校长在全校领导干部会议上传达完县局会议精神后,也做了严格强调,最后余仁校长要求小杨主任与班主任柳朵朵去调查清楚王小帅喝农药的原因,并打听清楚王小帅住在哪家医院。 下午,刚一上班儿,小杨主任便来向余仁校长汇报调查王小帅喝农药的原因了。 小杨主任说,他与初一(3)班班主任柳朵朵老师、教该班数学的陈老师以及该班班长刘伟四人组成调查小组,来到了王小帅的家里。王小帅已入住毓璜顶医院治疗,他父母也去了医院,王小帅的姑姑在他家里照看着。王小帅的姑姑说,王小帅星期里天与他爸妈因为买不买游戏机闹了矛盾,今早上起来不去学校了,他爸要揍他,他便喝了农药。 小杨主任向余仁校长汇报完调查结果之后,竟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说:“校长,俺还录了王小帅姑姑的音哩。” “噢?”余仁校长立马高兴起来说,“放来听听!” 听完了这段王小帅姑姑的录音后,余仁校长拍拍小杨主任肩膀说:“呵呵,杨主任,你还挺稳重的啊!明天,你去后勤支两千元钱,叫上班主任柳老师,你们两人代表咱高山镇初中全体师生去看望王小帅!” 小杨主任呵呵一笑,领命而去。 小杨主任与班主任柳朵朵第二天上午来到毓璜顶医院,这是一家3甲医院,医疗技术与水平闻名全国。当初柳朵朵的母亲骨朵就是在这里去世的,再次来到这里,柳朵朵心里极是不好受。 王小帅还处在昏迷中,医生说他喝得是“百草枯”,喝这种农药的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很微小,因为这种农药对肠胃的腐蚀太厉害了,而王小帅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不过治疗费用却也绝不会是个少数。 当小杨主任把两千元钱递给王小帅的父亲后,他感动得泪水涟涟,一再表示感谢杨主任和柳朵朵老师,感谢高山镇初中。 小杨主任和班主任柳朵朵从地区医院回到高山镇初中后的第二天,《半岛都市晚报》用了很大一块板面刊发了本报记者葛仰仁的一篇报道《花季少年喝农药纯系学校与教师所逼!》,这篇报道无中生有地报道了高山镇初中初一(3)班王小帅喝农药的全过程。报道中说,王小帅在上周五下午的班会课中被班主任老师羞辱讽刺,双休日王小帅回家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尊心严重受到伤害,十分气愤,所以在周一早晨不去上学而选择喝农药自杀,以抗议学校与教师这种歧视教育及其卑鄙的职业道德。 余仁校长第一时间读到这篇报道后,立即预感到半岛地区将产生核爆炸,而且是当量级别十分大的那种!这该死的《半岛都市晚报》,该枪毙一百次的葛仰仁,妈妈的,这都是些啥玩艺儿啊?!顽疾,又发病了!余仁校长心里骂着,嘀咕着,但一点也不敢怠慢。 余仁校长一方面电话报告县教育局真实情况,一方面召开紧急教职工会议,会上余仁校长介绍了王小帅喝农药的真实情况以及住院情况,要求教职工们不能乱说胡说,要严守纪律,恪守职业道徳。 会议结束后,余仁校长叫上小杨主任亲自来到初一(3)班实地调查上周五班主任柳朵朵老师开班会的具体情况。同学们反映,上周五班会课上举行的主题班会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其主题是激励学生珍惜时间,努力学习,不要虚度此生。班会进行到末尾时,柳老师还表扬了班上很多刻苦学习的同学,其中就有王小帅,最后老师要求以前沒抓紧时间学习的同学要向王小帅等同学学习,努力拚搏,迎头赶上,千万不能等到长大以后空伤悲。 余仁校长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学校和老师在王小帅喝农药这件事情上是沒有任何做错的举动的,虽然心是放下了,但还是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因而确定小杨主任全权代表学校出面处理此事,因为他不仅是初一级部的负责人,更是这起莫须有的事情的调查者、知情者啊。 山雨,真的来了,毫不客气地来了,让人感觉到了满楼狂风大作,杀气腾腾! 县教育局由纪检科、学生科、政工科多科工作人员组成的调查组来到高山镇初中。 《半岛日报》的记者赶来了。 地区电视台的新闻追踪报道小组赶来了。 县电视台的记者也赶来了。 这些政府部门的人和各路记者自由采访初一(3)班任何教师与学生,最后小杨主任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公布了王小帅喝农药的真实情况,并由学校调查小组出面作证,又当场播放了王小帅姑姑的录音。 各路人马扫兴而归。 《半岛日报》、地区电视台、县电视台再沒有任何后续报道。 妈妈的,这次咋得又哑吧了呢?余仁校长心里暗暗地骂。 余仁校长的心刚放下来,两天后又被吊起来了! 那天傍晚,余仁校长回到家里打开电视,调到齐鲁电视台,《拉呱》刚好开始,他喜欢看这个节目,他是主持人小么哥的忠实粉丝儿。 看到一半,余仁校长的脑袋立即大了,仿佛要爆炸了。 王小帅喝农药一事又被捅到了齐鲁台的《拉呱》上了! 于是,余仁校长叫上小杨主任和班主任柳朵朵驱车去半岛机场连夜飞往省城。 《拉呱》撤下了王小帅喝农药的新闻,没了第二天的两次重播。 余仁校长从省城回来后,来到半岛都市,调动起所有的关系与手段来调查葛仰仁在《半岛都市晚报》发表虚假报道的台前幕后情况,一天的时间就查清了这篇不实报道出笼的真实情况,因为余仁校长有好多学生在半岛都市各部门任要职。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王小帅的舅舅步史仁是个搞装修的泥瓦匠,常年在半岛都市里带一帮人搞装修,他在为《半岛都市晚报》记者葛仰仁装修楼房时,两人相识并结为朋友,胶东半岛有谚说:“鱼嘎鱼,虾嘎虾,王八找了个鳖亲家!”大概就是说这对狐朋狗友的,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只有王八眼儿才能对绿豆啊。 王小帅为吵着要买游戏机与父母闹翻了喝下百草枯农药来到地区医院后,步史仁看到医院在极力抢救的同时,也看到医疗费用高得吓人,只一天一宿就花去了两万多,于是他心生一计,想赖上学校,让学校出钱为王小帅治疗,并承担一切责任。步史仁找到葛仰仁说明用心,两人一拍即合,葛仰仁群情激昂地说道:“好好好,这是小菜一碟,搞这些臭老九们!妈妈的,我从小就特烦学校,特烦那些老师们,个个人模狗样的,这次不把他们搞臭搞烂,我葛仰仁誓不为人!” 于是…… 余仁校长决定起诉《半岛都市晚报》及其记者葛仰仁! 余仁校长说,在目前的中国各地,只要学校一发生点事情,不管学校与教师做得对与不对,有关政府部门以及媒体都会一拥而上,一边倒地遣责学校与教师,甚至不顾事情真相地迫害学校与教师,以致弄到教师不敢管学生、学校不敢处罚学生的地步,这是中国教育的失败,更是有关政府部门与媒体的悲哀,是一种顽疾,时不时地就突然迸发。 余仁校长是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说这翻话的,最后,余仁校长摸着右耳朵说道: “俺,要做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做第一个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为了治疗这种顽疾做出自己应做的一切!” 小杨主任带头鼓掌起来! 能行吗? 小杨主任一边鼓掌,一边忐忑不安地问在他旁边的柳朵朵。 够呛! 柳朵朵说。 …… 还没等到余仁校长去起诉人家,他自己就被县教育局调离了高山镇初中,又调来了一个姓谭的校长。 谭校长听说余仁校长要去起诉《半岛都市晚报》及其记者葛仰仁,他说:“这真是吃饱了撑得慌!” 教师们听说谭校长可是有来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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