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住在深巷最里边的小国家里飘出了肉香味儿。小国对他妈王淑卿说:“妈,俺去叫海船哥一声,让他也来吃一顿狗肉吧!”王淑卿抬起头看看墙上挂着的“北极星”挂钟,时针已指向九点半了,又望望窗外黑咕隆咚的天地,犹犹豫豫地刚想说点啥,小国又道:“害怕啥?都小半宿了,巷子里早就沒人了!”小国说着就起身往外走,走到院子里停下来支楞着耳朵正儿八经地听起来,确定巷子里沒有啥子动静儿,这才轻轻打开了大街门,迈出门坎后,又悄悄地掩上了门儿,蹑手蹑脚地走在这深深的巷子里…… 小国的妈王淑卿下得炕来,披了件棉袄,也跟了出来,她刚要拉回儿子小国,小国却掩门而去。王淑卿仰望着这初春墨一般黑的天空,有零星的东西飘落在自已的脸上,凉凉的,是雨滴?还是雪片儿?唉……她叹一声气,摇摇头,又返回屋里。 这深深的巷儿是高山镇上有名堂的巷子。它的巷口朝西,里面南北住着三四十家人家,巷子长长的窄窄的,窄到啥样呢,只能一头骡马驮着盛地瓜的大驮篓子前行,要出来时必须先将驮篓子卸下来让骡马回过头才行。这巷子原来叫“寡妇巷子”,现在人们早已不叫这名子了,一是公社革命委员会不让叫,改名叫“深巷”;二是整条巷子里也就小国他妈一个寡妇,名不符实,再叫起来有点丧气人的味道。这巷子,大概在明末年间,一天里往土地庙里创了十八根檊面杖,而且死得全是三、四十岁的壮年汉子,一条巷子里,一天挺了十八具尸体,太怵人了,也太惊人了,巷子由此而得名。据乡村志记载说,那年巷子里几个男人去巷口外的南老茔(墓地)锯倒了一棵一抱粗的白果树(银杏树),从上午后半晌巷里就开始死人了,到天黑时死了十八人,族长赶紧召集人设台唱戏、烧纸祭祀,大戏唱了三天三夜,光烧的纸灰据说也有几百斤,后来村里总算平安了。有人说锯白果树锯的,那白果树有灵性,正好锯的是棵公的(不结果实的)就死男人。这个谜,到现在也沒能揭开。 巷口通向镇外的大路两边分布着南北两个老茔,都埋的哪朝哪代的人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南老茔,树多,多柞树,公白果树早已锯倒了几百年了;北老茔树少,只一棵母白果树,能有三人合抱粗,树龄有多大,谁也不知道,枝叶繁茂,秋天里果实累累,现已被确认为县级保护文物。 北老茔西边就是小国那个生产队的饲养棚,小国说的海船哥就在这里担任饲养员,喂猪喂驴喂骡喂马喂牛。小国就到这里来叫他的海船哥。 【2】 海船兴冲冲地跟在小国身后,屁颠屁颠地来到这个他没少来过的地方——小国的家。 跳上炕,海船就将双手伸到王淑卿盖脚的被子里,笑眯眯地直嚷嚷道:“啊呀呀,妈妈的,这天真他妈地冻手啊!”说着用手在被子里将王淑卿的双脚握住了摩挲起来。 王淑卿朝地上忙活的儿子小国望一眼,使劲儿一抽双脚,挣脱了海船的那双正肆无忌惮的爪子,连忙说:“你觉得冷,坐那边炕头上,炕头上暖和。” 这时,小国将小饭桌端上了炕,小桌上放了一盆狗肉,一瓶子地瓜干换来的老烧,两只酒盅,三双筷子。海船盯住饭桌上的那盆冒热气飘香味的狗肉,深深地吸一口气儿,鼻子上下抖动了几下子,又使劲吸一口气,好像要把狗肉飘出的香全吸进肚子里。他笑美美的,上下的肿眼泡子将两只本来就眯缝的双眼挤兑得只剩下极细的两条小缝儿。他自个儿拿起酒瓶子,用那黄渍渍黑道道的大牙咬开了酒瓶子盖儿,先给自个儿倒上一盅,吱儿一声造成肚子里,叭哒叭哒那沾着酒珠儿的大嘴,然后才给小国倒了一盅老烧,又给自个倒满了盅儿,这才抓起一块狗腿大嚼起来。 一瓶子老烧剩下不到二两了,海船这才发现王淑卿一点沒动筷子。他努努嘴儿说:“咋啦?你吃斋念佛?”王淑卿长叹一声:“俺吃不下去啊,看看它把眼瞪着,怪可怜人的!” 酒足肉饱,海船边用火柴棍抠着黄黑的牙缝儿,边问道:“把小黑弄死了?”小黑是小国家喂的一只黑色的小母狗。 “是……”王淑卿刚要回答,小国抢先说道:“不是小黑,小黑招狗了,来了一条大黄狗,俺把它药倒宰了,省得它天天往俺家跑!” 王淑卿白了小国一眼,不再说什么,看着那昏黄的煤油灯呆呆地出神儿。 海船把抠完牙的火柴棍儿扔到地上,掏出烟包儿,拿出一沓旧报纸裁好的卷烟纸,抽出一张,开始卷烟。他的烟纸要比一般抽烟人的卷烟纸要长要宽,他卷的烟叶片儿有一般抽烟人的三倍量儿,一只小喇叭似地纸卷烟塞进了他那大嘴里,噌地一下子划着了火柴点燃了喇叭似地纸烟,喷出一口烟雾后,海船说道:“该死的东西,活该是咱们肚子里的货!” 【3】 王淑卿抬起头来,盯着抽“小喇叭”的海船,说道:“小国这孩子害这条命本身就不对,俺也是当时在家里决不会让他这么干的!”顿了顿,继读说下去,“孩子想着你对他的好,才去叫你!狗肉,你也吃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停了停,她又加重语气说:“俗话说‘吃了狗肉反滋味’,你可千万别反了滋味啊!” 海船喝过酒后的双眼更加色迷迷的,盯着王淑卿那高耸的胸脯,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就凭咱们这关……” “系”字还没说出来,王淑卿赶紧说道:“也好喂二遍牲口了,赶快走吧!” 海船将“小喇叭”的屁股扔到地上,用脚踏上去踩了踩,悄声拉开门走了,走在深深的巷儿里。 王淑卿四十多岁,人儿长得十分漂亮,虽是半老徐娘了,男人看见了都会有一种非分之想,女人看见都会嫉妒得咬牙切齿的,可想她年轻时是咋样的一个大美人。她的美,美在全身每一个部位,那脸蛋儿,那身段儿,那肤色儿,没法子去描写,也沒法子去形容,看官你自个去想就行了。就这么一个人儿,真就应了那句千古话儿:“红颜多薄命”!在大炼钢铁的火热年代里,不到二十岁的她在搬运铁矿石时与当时是青年突击队长的小囯爸高山一见钟情,两人当年就步入了婚姻的神圣殿堂,第二年就有了爱情的果实——小国。正当两人恩爱过日子时,大饥荒来了,高山为了省给她母子俩能少挨饿,硬生生地患上了水肿病,临去前,一手拉着娇妻一手拉着娇儿,咋也合不上那双眼睛。当时,身为村支书、早就垂涎她的美色的高海船,趁虚而入,偷偷往她家送粮食,她才度过难关。王淑卿也曾偷偷哭过,悔过,可是她一个寡妇拉扯着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她又能咋样呢?尤其在那种吃了上顿沒有下顿的年代里,她只能认了,从了。 等到小国长到入学时,文化大革命铺天盖地地开始了,念了十年书,好歹学会了加减乘除,十六岁下了学,回到生产队大有作为来了,每天挣那半拉子劳力的工分。 海船走后,王淑卿和儿子就吹灭油灯躺下来了,儿子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王淑卿咋也合不上眼,那眼珠子溜滑溜滑的,她这半生的幸福,半生的坎坷,半生的屈辱,就像放电影似地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泪水不知不觉就淌了下来,打湿了早已破碎了的、结婚时的枕巾。 【4】 海船轻悄悄地回到巷子外的饲养棚,拧亮了挂在牲口棚顶柱上的提灯,一一地给骡马们添上了草料。 回到饲养室的炕头上,又造出一支“小喇叭”来,一边斜倚在那卷破铺盖上,一边喷云吐雾起来,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烟腾腾的。 他放下铺盖卷儿,热烀烀的,生产队上不缺烧的家伙。他也睡不着。俗话说“温饱思淫欲”、“酒色相连”,他吃肉吃饱了,喝酒也喝足了,他很想那件事,尤其想和王淑卿做那件事,简直有点按耐不住了。 高海船,以前在高山镇是个人物,用他自个编的顺口溜来说,你就明白他的根底儿了。他的顺口溜是这么说的:“老子高海船,有点不简单!扛过枪,渡过江;上过朝鲜,打过美国狼;立过功,负过伤;保卫过毛主席,保卫过党中央。”这人确实为解放全中国、保家卫国做过贡献,五六年复员后,担任了高山镇村党支部书记,一直干到六四年“四清”时被开除党籍。高海船不管干什么,有能力,也有魄力,也有号召力,在部队上是排长,在村子里是支书,工作是出色的,上级下级都称道。但这人却有两大要命的缺陷:看见酒拉不动腿儿,看见漂亮女人更拉不动腿儿!打济南时,碰到一烀猪头肉的铺子,铺主早不知哪儿去了,他把冲锋枪往桌上一扔,抓过两块猪头肉,倒上一碗老白干,三下五除二,连猪头肉带白酒造个一干二净,借着酒劲儿,连送两个炸药包,最后还活捉王耀武一个班的士兵。抗美援朝时,他的左手食指受了伤少了两截子,女护士给他换药时,他竟把人家抱起来到处乱摸,为这事他受了个大处分。高海船在队伍上立了一个二等功、一个三等功,受过两个大处分,复员也与处分有关,要不论他的能力是不应该复员的。 复员后,被选为村里的支部书记,工作上敢说敢干,同样生活上更是敢喝敢造,谁家有客有事都叫上他,小酒一喝,满街乱串,谁家有个漂亮媳妇、姑娘啥的,他咋也能找个理由去接触人家,人家家里没别人时他就动手,有多少女子被他污辱,又有多少被他长期霸占!村里的男人们在一起时,他们就议论他,他们说:“咱是撑死了眼珠子,饿死了乂头子;海船那小子是眼珠子也撑流了,乂头子也吃得饱刺刺的!”“四清”那年,他被人证物证地因“作风不好”开除了党籍,撸了村支书。 高海船是二等乙残废,这个是永远也撸不了的,按季度领残废补足金。手里有两个钱,不知姓啥了,依旧是这门子进去那门子出来的,硬生生地将老婆气得在“四人帮”倒台那年喝“敌敌畏”驾鹤西去,剩下三个儿子加上他四条光棍过日子。当年秋天,打早班去大北山挑花生,他起得早,走到半路上碰上村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开翻了拖拉机被压在拖拉机头下,他插上大木杠子,往上掀一下子,主任那宝贝儿子喘几口气儿,一直坚持到有人来了,才将主任公子救出来,因而高海船从此就在生产队饲养棚里喂牲口了,免去了上山下地的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也更让他有充分地时间去钻那些漂亮又风流的娘们的门子了。 他对王淑卿不比村里那些风骚娘们。王淑卿从不向他要啥,两家的自留地、自留园又挨着膀儿,他就顺手帮她把地里的活儿干了,一直到现在他也帮着小国干这些地里、园里的营生,要不小国也不会拿他当自己人对待,更不会叫他来吃那不是自家狗的狗肉了。海船也明白,虽然小国二十出头了,他并不知他和他妈这近二十年的风流事儿,只是感激他对他们家的帮助罢了。 一气儿折腾到快天亮时,海船才迷迷糊糊地半醒半睡过去,心想着赶明儿等小国上山了,一定去那深深的巷儿去找王淑卿那美人儿快乐快乐去。 【5】 第二天上午后半晌儿,海船从深巷儿中出来后,到供销社去买咸盐了。人儿精精神神的,想想与那美人销魂的滋味儿,真是欲死欲仙啊。妈妈的,俺问了她多少遍了,让她跟俺过,她老是嫌俺大她七岁八岁的,真是这样吗?啐!妈妈的,还不是嫌俺家里四条棍? 在供销社里,海船听供销社里的“人参”经理余京讲下一步国家就要平反冤假错案了,该摘帽的摘帽,该平反的平反,该恢复党籍的恢复党籍,尤其是五七年打右派、六四年“四清”和文化大革命中造成的冤假错案要坚决平反。这余京经理因为浑身刮不下二两肉,跟麻杆似地,被村革委会主任叫着“人参”,这称号就这么传着叫开了。最后,“人参”还特意告诉海船说:“像你这种情况,运动中告你的人也不在了,希望更大!” 海船是咋样从供销社里出来的,都早已不记得了!返回饲养棚的路上,他真想跳起来,唱起来,吼起来,妈妈的,舒服,比先前在那美人身上还舒服!妈妈的,老子的案子就快平反了,党籍就快恢复了!悏复了党籍,俺也能干上那革委会主任,或者再干上书记啥的!俺官复原职了,俺那三根棍还愁说不上媳妇儿?甭看老大快三十了,照样他妈的用鞭子往家里赶媳妇儿!哼哼,妈妈的,到那时儿,东村头那年轻俊俏的小三媳妇儿,她还敢不沾俺的手儿?妈妈的,俺一天不造她三次也造她四次…… 海船美美地想着,那血压是嗖嗖地往上窜,那心脏是咚咚地跳个不停,简直就像要升天成仙那种感觉!正高兴着,一抬头,革委会主任背着双手站在他面前。 “……主任,你你这是……” “海船啊——”主任拖着长腔说,“你咋这么高兴啊?又去哪家舒服了吧?咹……?” “看你说的,”海船心里骂一句:妈妈的,也不是你占着,村东头那小三媳妇能不让俺沾身?!脸上依旧笑呵呵地说,“主任说笑了,刚才俺去供销社买咸盐了。”说罢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盐袋子。 “嘿嘿嘿……”主任笑过之后问道,“这一两天没见着一只大黄狗?” “咋的,那是你的?”海船连顿儿都沒打,脱口而出。 “噢,这么说,你是知道底细啦?”主任紧逼一句。 “……”海船语塞了,想想那美人在身子底下那阵子还反复叮咛着,有点后悔了,妈妈的,人一高兴就啥也忘了。 “知情不报吗?”主任严厉起来,就像鸠山审王连举。 “……是是……”妈妈的,老子就快平反了,党籍就快恢复了,说不准官复原职了,谁他妈怕谁啊!“是是……”很快海船的豪气又沉下去了,毕竟小国是相好的儿子,再说自个也吃狗肉来着。 “你觉得是残废就不敢动你吗?阶级斗争永远是无情的!”主任变了颜色。 “是是……”海船吞吞吐吐地嗫嚅着,妈妈的,看来不说还不成了,自个儿平反的事儿还得依靠主任哩,得罪了主任,被专政不说,平反就没影儿了!想到这里,他抬起缺了两节手指的左手朝深巷里指了指,“最里边的,你自个儿去看吧!”说罢,向饲养棚走去,沒有了刚才的精神头儿了。 【6】 中午,小国上山回家后还没吃上午饭,就被村里专政队的人召到了专政队部去了。那里有的,不比许云峰挨审哪啥子洞的家伙少。 二十出头的孩子,被打得鼻青眼肿,还掉了两颗门牙。专政队员们在小国家里翻出了那张黄狗皮。 傍晚时分,有人来告诉王淑卿小国的尸体在上泊子大口井里漂着。 小国是咋死的沒人知道。据专政队的人说,沒看好小国,他吓得去投井死了。 深巷里的邻居们帮着把小国的尸体打捞上来掩埋了。 王淑卿脸色傻白傻白的,她一声也没有哭。 【7】 小国过了百日后的一天,王淑卿将主任和海船请到了家里。 王淑卿做了八个菜,买了两瓶好酒,让主任坐在小饭桌的东边,海船坐在西边,她自己站在地上。 今天,她精心地打扮了自己:头发挽起来别在后脑上,耳朵两边各垂下一绺头发,愈发显得慵懒和撩拔人;上身穿着一件白底绿点的衬衣,领口下方的两颗扣子都没系上,隐约露出白白的胸脯儿,合身的衣服将那小细腰衬托得十分诱人;下身穿一条蓝色的锦纶筒裤,合体略紧的裤子把丰满的臀部勒得鼓胀而上翘,前边三角区处隐约透出清晰的轮廓。海船看见她这身打扮,眼睛都直勾勾的,恨不得立马霸王硬上弓。那主任也是忙得那眼睛上下乱窜,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两个骚男人都嫌对方此时是多余的人,恨不得想方设法将对方赶走。 王淑卿收拾停当后,一一为他们两人倒上了酒,然后自己也倒上了一盅儿,她笑吟吟地说道: “主任,海船!俺今天请你们两个来,一是对你们表示感谢,二是有件大事告诉你们。俺明天就要走了,俺在莱阳找了个伴儿。主任是一村之主,俺得告诉你;海船呢,这些年来对俺照顾得体体贴贴的,也必须告诉你。为了表示感谢你们,俺不会喝酒,也要敬你们一盅,俺先干为敬啦!” 说罢,王淑卿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她放下酒盅说:“你们先喝着吃着,俺去擀面条儿,待会儿吃完了饭,咱仨好好耍耍,还不知以后啥时候再见面儿!” 王淑卿去西炕擀面条去了,这两个春心荡漾的男人恨不得将对方早早灌醉好独占花魁!两个人吆五喝六地海吃猛喝,想象着酒足饭饱后的美妙之事,真是飘飘欲仙了。 十多分钟后,王淑卿悄悄将正间门带上来反锁着,轻轻走出大门来,依然将门反锁着。 她走在深深的巷儿中,轻轻地,无声无息…… 【8】 半个钟头后,王淑卿回到了家里。 两个男人倒在炕上,只剩下出的气儿了。 王淑卿哭了,泪水无声无息地淌下来,不知不觉地。 王淑卿上前,每个将断气的男人脸上扇了三个响亮的耳光子。 王淑卿轻盈地走出深深的巷儿,向高山镇派出所走去…… 【9】 第二天晌午时分,天蓝蓝的,太阳毒花花的,人们正在家里睡午觉。 “咔嚓”一声,北老茔那棵母白果树无缘无故地断下了一个有一抱粗的大枝儿。 有人说白果树又显灵了…… 半年后,听说王淑卿因投毒毒死两人被判死缓。 唉…… (全文完)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蔚青 发表于 2019-1-14 06:35
拜读佳作,感受精彩。问好师友,新周快乐!
陈林先 发表于 2019-1-14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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