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精升官记（四十三）/陈林先

        

       对刚到城管局工作的许久精来说，让他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有了一套崭新的制服。在他眼里，这套工作服虽然没有公安服装的杀气，但比工商、税务的服装精神十倍，远处一看，就像是腰里憋着硬家伙的公安。无论走到哪里，能够让人注意、让人敬畏，正是许久精追求的效果。许久精认为，城管的制服就是用来吓人的，为了让人体会一下他的威严，他穿着新制服走遍了县城的主要街道，甚至专门回了一下乡下老家，在村里和酒厂转了转，还到许家祖坟上烧了纸钱。当然，许久精到祖坟上转悠，不是去吓唬他祖宗们，而是去给许家的先人报喜，他终于成了县里独领一方的大员。
        除了那身制服让许久精满意，让很多人求着也是让他高兴的事，这和许多官员被亲戚朋友的琐事搅得不厌其烦正好相反，做一个被人求的人，是他家祖训中的一条。      
        第一个来求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三姐。他三姐夫的表弟媳妇在县一中的大门口摆了一个肉夹馍摊子，由于越线经营，多次口头警告不听，被城管没收了三轮车和做肉夹馍的工具。他三姐夫的表弟求到了三姐，三姐在电话里和许久精说这件事时，激动地有点结巴，一再嘱咐许久精办好这件事，说是表弟给她家送了好几盒子点心，收了人家的礼，就得给人家办事。许久精能理解姐姐心里的感受，有一个当官的弟弟，被人求到的滋味非常惬意，他在电话里直接告诉姐姐，让事主立刻去城管局大院领车，摊子原来怎么摆就怎么摆。
        第二个求他的人是西宋乡的宋强强。宋强强在许久精处理大女儿和孙建国恋爱这件事上出过力，他本来控制着西宋乡的集市和砂石料市场，不知他处于什么动机，竟然哀求许久精把他弄到城管局执法队工作。执法队确实正在招聘合同工，但许久精对宋强强曾经坐过牢心存顾虑，没有立刻答应他。很快，梁鸨旭给他打来电话，替宋强强当说客，推心置腹地和许久精说，用宋强强这样的人有好处，执法队就是个得罪人的地方，必须用敢往上冲的人，宋强强正符合这个条件，再说了，有个敢打敢拼的人在身边，说不定啥时候就能出大力。许久精觉得有道理，也就送了个顺水人情，把宋强强弄到了执法队。
        其他七大姑八大姨求到许久精头上的也很多，有的事和城管执法有关，有的和他现在的工作没关系，许久精也只能再到别的单位求人，上任半年来，处理这样的事大大小小算起来，不下二十件。
        当然，许久精上任以来，不满意的事也不少，有的甚至很闹心。
        让许久精最闹心的就是和常务副局长平力生、副局长孙向东的关系不融洽，不融洽的原因不仅全局的工作人员明白，就连全县其他局里的工作人员也明白——他，许久精，抢了其他两位的局长宝座。虽然局长座位只有一个，许久精没来时，平力生和孙向东也为了局长一职面和心不合，但是二人有了共同敌人后，不约而同地将指向对方的枪口调转，步调一致地指向许久精。许久精明白，别看他俩在欢迎他就职的宴会上喝了个昏天黑地，心里还不知怎么恨他呢。宋强强到执法大队当合同工，平力生和孙向东尽管没有出声反对，但许久精从他们的阴沉表情上，能够看出他俩心里有多么的不乐意，当他提出让西宋乡政府的司机小刘来局里开车时，平力生和孙向东极力反对。
        前段时间，许久精穿着制服回酒厂的时候，小刘找到了他。因为刘婧已经嫁给了林俊升，小刘随着他妹妹辈分，叫许久精小舅。
           “小舅，您看看能不能在您们局里给我找一个开车的工作？”小刘一边殷勤地给许久精倒水，一边满脸堆笑地问许久精。小刘和刚认识许久精时的表现，整个地是天壤之别，这不仅是因为他成了林俊升的大舅哥，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许久精的政治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乡里开车多好？事又少，待遇比乡里的民办老师都高，还能照顾家里的老人，到了县城，那点合同工的工资还能拿回家吗？”许久精倒是实话实说。
           “小舅，您不知道，上个月孩子他妈在县城商贸城盘了一家服装店，是个两层的店面，楼上也能住人，生意还算可以，我去县城找份工作，下了班也能帮帮她的忙。”小刘解释说。
           “哦，这样啊！这个好办，我回去看看有没有空位置，也不一定非得开车。”许久精答应的很痛快。
           “谢谢小舅，可有个情况得和您说一下，平力生在乡政府工作时，我和他的关系不是很好。”小刘担心地说。
           “没事，我还没有这点权力吗？他一个副局长还能不给我面子？你放心吧，等我信就行。”许久精一脸不屑地说，他知道小刘仰仗他叔的关系，再加上平力生人缘很差，有些看不起平力生。许久精认为把宋强强弄到城管局时，平力生没有反对，给小刘安排个工作，平力生也会给自己面子。
        许久精没想到，平力生还真打了他脸，坚决反对安排小刘进城管局，而且还拉上孙向东一块反对，甚至直言不讳地说，一个局级领导，能安排一个关系户进来就行了，不能把单位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许久精气得直翻白眼，可他一下子也没咒可念。
        许久精答应了小刘的事不可能不办，他有的是路子，城管局进不来，那就进交警大队，当一名交警大队的协警也不错，眼看着经济越来越发展，买车的人会越来越多，交通警察这个职业肯定会越来越吃香。许久精找到了公安局副局长胡志刚，胡志刚本来就和小刘熟悉，加上许久精的面子，满口答应，连交警队都没沟通，直接让许久精通知小刘下周报到。
        让许久精窝心的还有一件事，他刚到城管局报到时，身为城管局代局长的于得水竟然没有出席局里欢迎他的宴会。平力生倒是给解释了一下，他说于得水虽然是代理局长，但按照刘保民的安排，只是挂个名，根本不在城管局上班。当时，许久精虽然心里有疙瘩，但还没生多大的气。可没过几天，许久精宴请各局的局长，工商局长于得水竟然驳了他面子，没有到场。让许久精特别生气的是，他亲自到于得水的家下通知，明明看到于得水刚进了家门，再敲门时，里面就是没有回应，他给于得水打电话，于得水说在外面还没回家。许久精气得青筋暴跳，大骂于得水的老娘。他思前想后，觉得当年宁红叶的家人反对他和宁红叶的婚事，宁红叶的表哥于得水肯定在里面出了坏主意。于得水三番五次让他丢面子，就是在报复当年他让宁红叶怀孕的事。于得水没请动，许久精对前段时间在刘保民面前说于得水的坏话觉得心安理得，他觉得有必要再在刘保民面前，给于得水上点“眼药”，尽管刘保民已经发狠换届时让于得水靠边站。
        许久精觉得胡志刚这人很仗义，别看面相上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但找他办点事的话，只要能办，他都很热情，就算是一些违反政策的事，他只要能办，也会很上心地去办，当然，前提条件是求他的人必须钱到位。胡志刚把小刘安排到交警大队，让许久精很有面子，虽然是胡志刚一句话的事，但许久精还是决定请请他。
        胡志刚爽快地答应了邀请，并且亲自把饭店选在了远离县城的一家路边店，一再嘱咐许久精穿便服去。
        东北大酒店是一家东北人开的饭店，集吃饭休闲娱乐与一体，因为有一些不正当的服务项目，店老板和胡志刚的关系很好，坊间传闻，饭店有胡志刚的干股，每次扫黄法非行动，东北大酒店都能平安过关。
        许久精到饭店时，胡志刚还没到。服务员听说是胡志刚订的房间，连忙叫来了女老板。女老板见许久精是胡志刚的朋友，脸上笑出了桃花，亲自把许久精领到二楼玫瑰厅，安排好一位面容姣好、前凸后翘的小姑娘给许久精沏茶倒水，嘱咐好小姑娘好好伺候许久精后，才屁颠屁颠地下楼。许久精见小姑娘垂手立在桌边，有些不忍心，让小姑娘自己忙去。小姑娘不敢，说慢待了贵客，老板会扣工资。许久精只好作罢，默默喝茶等人。
        许久精等到晚上七点多，胡志刚才姗姗来迟，同来的还有县交警大队大队长穆志华。胡志刚一见许久精，就高喊给许久精带来了一位客人。许久精和穆志华有过一面之缘，连忙上前表示欢迎。饭店女老板带着媚笑和和胡志刚打招呼，幷凑在胡志刚的耳朵上窃窃私语。
        胡志刚突然大笑起来，在女老板还算丰腴的胸上抓了一把，眯着眼说：“你这儿还有处女？那真是染坊倒出白布了。”
           “真的，刚从我们那嘎达来的，是我家那口子的远房亲戚，刚从技校毕业，还等着您给她找份好工作呢！”女老板 压低了声音说。
           “只要是你的亲戚，我一定尽力。还是老规矩，有什么好菜尽管上，别忘了我爱吃的野蘑菇炖小公鸡。”
           “放心好了，小公鸡都是活的。”   
           “这次不用免单，许局长请客，他不差钱。”
           “吆，原来您是局长呀，真是失敬！”女老板冲着许久精说。
        许久精笑了笑，没做声。
           “先不用找陪酒的，等我们需要了，我再通知你。”胡志刚对女老板说。
           “恩呢！都听您的，我让刚来的亲戚等您通知。”女老板嗲声嗲气地说。
        菜很快上满桌，服务员按照老板的嘱咐，都退了出去。胡志刚很神秘地对许久精说：“许局长，就算今天你不找我，我和穆大队长这几天也得去找你。”
           “胡局长，找我有事？”
           “有事，而且是发财的大好事。”
           “发财的大好事？”许久精一脸的疑惑，他不缺钱，对外来之财还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