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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28篇:一场“虚惊”

2019-8-10 10:03| 发布者: 蓝河| 查看: 5434| 评论: 2|原作者: 益西索朗|来自: 特约作家

摘要: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28篇: 一场“虚惊” 一直忙到下半夜,报告的打印、校对和印刷也接近了尾声,人们渐渐散去,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一些收尾的工作。突然,一阵刺鼻的煤油烟味充满了小 ...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28篇: 一场“虚惊”
       一直忙到下半夜,报告的打印、校对和印刷也接近了尾声,人们渐渐散去,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做一些收尾的工作。突然,一阵刺鼻的煤油烟味充满了小小的文印室。李组长不愧当过兵,反应就是比常人快。只见他扫了一眼文印室,一步跨到正在嗡嗡吟唱着的牛粪火炉旁,从火炉上提下一把冒着白烟的汉阳水壶(铝壶),转身快步走向门外,将那把水壶用力甩了出去,一阵油烟味弥漫在院子里面。他返身回来,态度严肃地说:“该死,真的该死呀!是哪个‘龟儿子’将煤油壶放到火炉子上去的?这不就是一颗定时的燃烧炸弹吗?若是真的烧了起来,隔壁就是地委机要档案室,那可就是死罪了哟!”
       不久前,文印室里还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打字室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谁晓得是哪一个“龟儿子”,将那一颗“定时燃烧炸弹”放到火炉子上面去的?李组长黑着脸,高声宣布:“从现在起,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谁也不许离开现场半步!等我去汇报回来再说。”临走时,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我神经过敏,反正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另外两个人不一样。
       李组长匆忙离开了文印室。我、念稿子的那位藏族同志,还有帮着油印的一位女同志,三个人,六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瞧瞧他……。过了好久好久,也不见李组长的影子,那位女同志抬腿就向门外走。藏族同志问:“小刘,哪里去?”那小刘双眼圆睁,没好气地说:“再不去,尿就要尿在裤裆里头了,哼!”话说完了,人也就不见了。小小文印室,就只剩下了两个人,四只眼。那位藏族同志自言自语地说:“她小刘敢走,老子几代的贫苦牧民,查,老子看你查个逑?”他一抬腿也走了。
       我“形单影孤”,老老实实地坐在那油烟味还没有散尽的文印室里。这时候,我又记起了1970年来那曲出差,一次和老乡印世炎一起去贸易公司看他的一位熟人,可偏偏就在那一天晚上,贸易公司发生了盗窃案,整整一箱子麝香被人盗走了!听小印后来告诉我,一直到案件被侦破,他和我的名字,都列在地区公安处那“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上。想到这里,我哪里还敢动?只得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候着李组长。
       又等了好久,李组长终于领着人保组的两位同志匆匆忙忙过来了。一进门李组长就气势汹汹地问:“人都哪里去了?”听他那口气,就好像我根本不算一个人,我也就没有搭理他。他又对我说:“老王,你先说说吧。”我拼命忍下一口气,反问他:“您要我说什么呀?”“你实事求是,有啥说啥。”组长一副审讯犯人的口气,跟昨天让我来打字时那热心快肠的样子,竟然判若两个人。我也就狠下心来,低着头没有搭理他。正在这时候,小刘陪着地委热地书记匆匆进来了。书记满脸歉意地对李组长说:“昨夜看到你们那么忙,我又帮不上忙,刚好看到屋角有一把水壶,就放到了炉子上,原本想帮你们烧一壶开水,哪里晓得是帮了个倒忙。”李组长不愧是当兵出身,他的应变能力的确是快,连忙哈哈大笑着说:“一场虚惊,一场虚惊!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也只得咬着牙,坚持帮着将收尾工作都做完,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回到招待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躺在床铺上,回想着昨夜李组长审讯犯人般的那一句话:“实事求是,有啥说啥。”我心想,若那煤油壶“定时燃烧炸弹”,不是热地书记,而是另外一个什么人放到炉子上面去的,他现在未必敢出来认账;若果那个“炸弹”真的爆炸了,再将地委的机要档案室烧着了,那位小刘,一听口气就知道出身响当当地好;那位藏族同志,更是几代的“贫苦牧民”;李组长更加不用说了——解放西藏的十八军老革命!他们都是历史清白、出身响当当地好。唯独我,一个地主+官僚的双料黑货,头一个要被怀疑、被审查、甚至要被处理的人,肯定非我莫属了!那可真正是应了一句老古话——百口莫辩呀!不行,绝对不行!我一定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下午一上班,我就找到尹副主任,请求他一定要给我另外安排一个工作。尹副主任奇怪地盯着我说:“昨天你答应得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变卦了?”正好这时候有人来向他请示工作,我只好无奈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尹副主任的办公室,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巴青县原来的老书记刘政文。我连忙收住脚,让到路旁,问候一声:“书记好。”刘书记好像已经知道我调来那曲了,跟我讲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办事组还适应吧?”我就将昨晚上那惊心动魄的“定时燃烧炸弹”的故事简单地告诉了他,并说我在秘书组工作实在不合适。刘书记说:“我原本是想让你到地区农牧局去,可尹副主任提出让你去办事组,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说:“我出身不好,去农牧局,每天就是跟牛羊打交道,肯定更合适。”听了我的回答,刘书记脸上露出了一瞬即逝的淡淡笑容,他说:“以后你不要一开口,就是家庭成分长个人出身短。应该相信组织,向前看。其实我想让你到农牧局去的意思,一来是觉得你在巴青这十来年,积累了不少牧区工作的实际经验,到农牧局去,也算是有了一个用武之地。另外就是想让你利用自己的藏语和文字优势,多下乡去收集一些有用的情况,提供给地委领导同志作参考。只是我一直没有时间去巴青,也就没有办法当面征求你的意见。”我说:“书记,我的情况您最清楚了。只要能够去农牧局,我一定努力搞好工作。”他说:“既然这样,你先安心将这次大会上的事情干好,我再同老尹商量一下。”回到招待所,向人一打听,我才知道,刘书记现在已经是地革委副主任,还兼任着生产组长。
       会议结束了,刘副主任笑着告诉我:“尹副主任总算是同意了我的意见,你可以去农牧局报到了。可是农牧局除了局机关,下面还有兽防总站、水利队和那曲中心气象站。你想到哪里去?”我说:“若是去了局机关,每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我确实不习惯。我在地质队时就经常下测量分队,拉测绳、扶标杆、测水准都没有问题,我还学会了描图。今后牧区若是修水库,要上工程钻,我也能够帮上忙。气象站的业务我虽然不懂,但是我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比较强,我保证尽快学好。当然,您若是批准我去兽防站,我就更加没有意见了,在巴青时,就是您让我跟着李站长学的兽医知识,站长还指导我,给患脑包囊虫的牛犊,做过一次开颅取包囊的手术。在高口那几年,我背着药箱子去下乡,也给牲畜治了好多小病。”刘书记听着我那“老头卖瓜,自报自夸”式的讲述,一直没有搭腔。我说着说着,不像是在向领导汇报,竟像是在对我自己说话,我竟被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话给感动了。
       刘副主任笑着问:“老头卖瓜,卖完了吗?”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那一番话说得还真有点不合时宜,连忙低声说:“完了。”刘副主任却意兴盎然地说:“你还有一个最大的‘强项’,怎么就忘记了?”我说:“我这一辈子,正儿八经在学校,就只读过一年初中,哪里有什么强项?书记您就别逗我了。”他慎重其事地说:“农牧局长塔马是1956年参加工作的藏族同志,他现在经常要下乡去了解牧业生产情况,只可惜他没有上过一天学,文化底子差,很多有用的情况,他都只能靠脑子记,没有法子用文字完整地反映上来。我还是建议你去农牧局。还记得吗?十年前我就要求你丢掉‘拐棍’(翻译),你提前完成了任务。现在我想让你再给塔马同志去当一回拐杖。你看怎么样?”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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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蔚青 2019-8-10 11:13
欣赏佳作,分享精彩!
引用 益西索朗 2019-8-10 13:47
蔚青 发表于 2019-8-10 11:13
欣赏佳作,分享精彩!

谢谢站长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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