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斌是马家庄人,家境极贫,十三岁上父母双亡,借了刘员外的高利贷处理父母后事,“五七”过后,谢斌便来到刘家卖身还债。刘员外看他年幼体弱,就叫他在家管着喂猪,三四头猪一个猪食槽子,每次喂猪都是吃完一槽子食,再舀上一槽子,连喂三四槽子才能把猪喂饱。平时还要打猪草,碾猪糠,猪圈铲粪,垫土,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有福之人,自有天照应。一次谢斌在喂猪时发现,猪吃完第一槽食后,不用人给添食,自然就会“长”出一槽子猪食,再吃完再“长”,直到把猪喂饱。如此一来,喂猪,打猪草,碾猪糠都会省去许多时间。他喂的猪长得快,又省料,刘员外自然是满心欢喜。 刘员外的“抠门”是远近闻名的,给他干活的伙计,每次管饭吃个八九分饱就算不错了。结算工钱时,一分一文也要算计到骨头。而他的老伴刘夫人却是一个善良厚道的女人,只因为刘员外前妻没有生育就死了,刘夫人结婚两年多了还没怀孕,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看到谢斌小小年纪就没白没黑地干活,常常于心不忍,有时瞒着刘员外叫谢斌到她房里坐坐歇歇,喝口水,天冷了拿件旧衣服给谢斌套里边。毕竟还是个孩子嘛!假设他的娘爷还在,能舍得让他受这份罪吗! 转眼两年还债期满,员外执意让谢斌再留下喂猪,答应给他优厚的工钱。谢斌又干了一年,到了结算工钱的时候,扣除一年的饭钱,水钱,住宿钱等等,所剩无几了。谢斌想了想说:“工钱我就不要了。你要想给的话,就给我这个猪食槽子吧。”“我别的不会,就会喂猪,我回家后也喂上几头猪。”不就是一个破石槽吗,刘员外这一次竟破天荒地答应了。谢斌扛起猪食槽子就往家走。 谢斌肩扛猪食槽子,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一气走了十多里地,实在累得走不动了,想住下歇歇脚。他坐在地上,眼瞅着猪食槽子,这是他唯一的家产,心里盘算着,回家后怎么过日子呢?虽然十五六岁了,还从没自己主张着生活过,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庄户人还是要种地为主啊!先把那两块地耕起来,种上庄家,说着,随手抓了一把土放进猪食槽子里。再在院子里栽上几棵树,说着又顺手从路边拔了一颗小松树丢进槽子里。然后…….一眨眼的功夫,猪食槽子不见了,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山。啊呀!这是怎么回事啊?他站起来,哪里也找不到猪食槽子的踪影,顺便到山上转了一圈。小山不大,方圆不过几百亩地,山脚下,沟沟坎坎长满了果树,有山楂、柿子、核桃、板栗、酸枣、桃、杏等,山上是密密麻麻的黑松林,山沟里溪水潺潺,树林里鸟语花香,在这里安家居住,岂不跟仙境一样! 谢斌打定主意,说干就干,拣山前坡向阳的地方,砍来树枝,割来茅草,搭建了一个草棚子。白天在山坡上选择平坦之处,开荒种地,累了,把工具一放,就到山上转转,像山大王巡山一样,到处查看一遍,哪里有棵大树,哪里有块大石头,哪里有泉水,他都一清二楚。 这一天,当他巡视到山西头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似在唱歌。循声望去,只见在不远处一块平坦的林间空地上,有五六个儿童在跳舞,有男有女,白白胖胖的,一看到有生人来,马上四散不见了,唯有一个年龄大点的女孩,约莫十五六岁吧,站着没动,羞涩地低着头。谢斌走过去,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人参姑娘。我家就在这里住。”两人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晚上谢斌躺在棚子里,听着漫山遍野的秋虫唧唧,还有不知名的动物的怪叫声,虽是孤身一人,却不感到寂寞。白天劳累了一天,晚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里边有人吗?”“什么事啊?”“我可以进去说话吗?”“进来吧!”“你还认识我吗?我们见过面了。”“认识!认识!人参姑娘啊。”“天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吗?”“没事就不能来了!”“我也是一个人住,寂寞了,想找人说说话呢!”“那天我见你,不是还有好多伙伴吗?”“那是我的弟弟妹妹们,白天在一起玩耍,晚上各自回家,不在一起住。”“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人参!”“这是一座宝山,山上有好多人参,你要没钱花了,刨上几棵卖掉,就够你花个一年半载的。”“啊!原来如此,谢谢你告诉了我!”“天机不可泄露!这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千万不要说出去!” 以后每天晚上,人参姑娘都会来找谢斌玩,越玩越投机,各自述说了自己的身世,都有相见恨晚之意,不久就像一对亲兄妹一样,无话不说了。白天他们一块上山巡视,晚上一块住在草棚里。姑娘告诉谢斌,什么地方长人参,什么地方长灵芝,还有一些名贵的中草药,他都一一记在心里了。谢斌这才知道,原来这还就真是一座宝山! 刘员外自从送走了谢斌以后,整天心里闷闷不乐,再到哪里去找一个喂猪的人呢?他时常打听谢斌的下落,盼着他能够再回来。然而他得到的消息是:“谢斌发了”。一座宝山,一个美女,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他的猪食槽子——岂不知这是一个无价之宝! 刘员外越寻思越眼馋,心想这宝贝毕竟是从我家拿走的,我得去要回来。 刘员外来到山上,谢斌热情地接待了他,员外说:“听说你发了,让我看看你的宝山吧。”谢斌领员外到山上转了一圈,员外说:“那猪食槽子是我家祖传的宝贝,你已经用过了,就还给我吧。”“哎呀,东家,怕不好办吧!”谢斌跟刘员外讲述了猪槽变宝山的经过,说:“这猪食槽子确实找不到了,大概压山底下了吧。”刘员外想了想说:“我用我的粮田跟你的山搭换该行吧。”谢斌很不情愿地说:“要搭换的话,就把咱俩各自的财产全部搭换。”“好吧,一言为定!”就这样,两人插草为香,对天地起誓:“从今后,我刘某的全部财产归谢斌,绝不反悔!”“从今后,我谢斌的财产一律归刘员外,绝不反悔!”说罢,刘员外留在山上,谢斌赤手空拳地来到了刘家庄。 刘府上上下下对谢斌的到来都很欢迎,刘夫人领谢斌查看了田地家产,清算了内外账目,名正言顺地成了谢夫人,两人共同管理着这个大家庭。不久,谢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谢乾。 刘员外自从得到了宝山以后,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天天天不亮就往山上跑,山上山下,山前山后跑了个遍,盘算着如何雇人摘山果,挖人参,采灵芝,一举卖掉,就成了富甲一方的百万富翁了,回家后再喝上两碗谢斌酿造的好酒,美美地睡上一觉,天底下竟有如此舒心的好事,看来我刘某人真的成神仙了! 这一天,刘员外巡山回来,看看天色尚早,捹过酒篓就喝,喝了一碗又一碗,一直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酒篓上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凉风一吹,刘员外醒了,睁眼一看,这是在哪儿呀?揉揉眼,仔细看看,周围荒草野坡,山不见了,树也没有了,睡觉的草棚子也找不到了,只是两只手搂抱着一个石头做的猪食槽子。刘员外怎么也弄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子呢? 刘员外犯傻了,自己身无分文,生活无着,回家去吧,自己可是对天地起过誓的,不回吧,哪儿才是自己的安身之地呢!无奈,只得远走他乡,乞讨为生。他右手拿一条打狗棒,左手端一个破碗,讨了东庄讨西庄,饥一顿饱一顿,晚上睡柴草垛,下雨天就只有忍饥挨饿了。偶尔碰到一个熟人,赶紧低下头悄悄溜走。他头发蓬松,胡子拉楂,衣服脏了没人洗,鞋子破了没人缝,不到半年,刘员外就大大地改变了模样,好像一下子衰老了二十岁。昔日长袍马褂的员外,变成了见人矮半截的叫花子。 快过年了,谢府里上上下下忙翻了天,女人们磨豆腐,摊煎饼,蒸馒头,打年糕;男人们打扫卫生,张灯结彩,写春联,贴年画,一派热火朝天。这时大门口来了一个乞丐,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讨饭,也不说讨水,进进出出的人们都觉得这个乞丐好奇怪。这时恰巧谢斌出门办事,刚出门口,乞丐一下子向着谢斌跪下了,额头触到地面不起来。“这是怎么了?老人家,快起来说话吧!”在大家的一再劝说下,乞丐站起来了。“啊!老东家,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谢斌赶紧打发人领乞丐去洗了澡,理了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请进上房说话。“我原先对待下人们太苦,伤害了天理,后来又鬼迷心窍,走错了路,以致落到这步田地,人不人鬼不鬼的,这都是天意啊!”“我本没脸回来,可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是厚着脸皮来讨口饭吃吧。我这次回来,绝不是跟你争夺财产的!” 就这样,谢斌收留了乞丐,根据他自己的要求,当了一名猪倌,专管喂猪。人们还是习惯地叫他刘员外。 谢乾自幼聪明伶俐,父母视若掌上明珠,八九岁上谢斌给他请了一位先生教他读书。这位先生是远近闻名的老塾师,教学严厉,教授得法,已培养了几个成名的学子。这次受聘谢府,闻知谢乾聪慧,更是上心教导,耳提面命,不出五年,就科考中了秀才,十八岁上,荣登金榜,高中举人。 谢乾坐八抬大轿,披红戴花,荣归故里。亲戚朋友,学友故交,官宦士绅,前来贺喜的络绎不绝,锦屏喜帐,各色礼品摆满了堂屋。谢府杀猪宰羊,大摆筵席庆贺。 正当人们推杯换盏,觥斛交错时,门外来了一青年,要求面见谢斌。谢斌刚一出门,青年跪倒在地,说:“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谢斌不知所措,连忙扶起青年。“你是谁?为什么叫我爹爹?”“我叫小宝,我娘是人参姑娘啊。” 原来,自从谢斌与刘员外互换财产后,谢斌来了刘家庄,人参姑娘就跟弟妹们一起下了关东。不久生了小宝。她把小宝寄养在一座道观内,老道长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小宝长大,又兼做小宝的启蒙老师,传道授业,在今年的乡试中,中了举人,原来是与谢乾同科中举的同学啊。功成名就,人参姑娘嘱咐小宝来寻找亲生父亲,自己却从此隐居山林,一绝红尘。 谢斌把小宝领进上房,当众宣布,小宝取名谢元,谢乾、谢元两个举人一起拜见了父母,认祖归宗。谢府继续大摆筵席,庆贺一门双举人。这才是双喜临门,应了中国人那句古话:“人找好,没处找;好找人,处处好。“ 不久谢乾、谢元先后赴外地出任县官。有诗为证:一门双举人, 同朝两县官。 好人有好报, 佳话到今天。 (流传于秦皇岛地区) 2016.2.16. 责任编辑:舟上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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