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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地】

2017-7-10 17:55| 发布者: 陈林先| 查看: 9058| 评论: 9|原作者: 章社友|来自: 中国远山文学网

摘要: 序 英国著名作家雪莱曾经说过:“历史是一首用时间写在人类记忆上的回旋诗歌。”我国唐代学者吴兢也在《贞观政要·任贤》中写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历史是 ...


                            (二)



    血红的晚霞渐渐地被夜幕吞没。宁静的小山村就像一只饥饿和疲劳的小鸟,收起无力的翅膀,沉睡在茫茫的夜海中。

    天是黑色的,月是黑色的,山是黑色的,树是黑色的,就连缓缓吹来的秋风也仿佛变成黑色的幽灵,令人感觉茫然与凄清。

    这天夜里,何平姐弟早早地睡了。朦朦胧胧中,何平听见爹妈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小声地说话:

    “喂,家里还有多少粮食?”爹问。

    “一担稻谷,三筐红薯,两筐玉米,半筐马铃薯,米缸里还有半缸大米,就这么多了。”妈妈说。

     “这样算来,最省吃俭用也只有两个月的口粮了!”

     “是呀,还有三个月怎么办啊!”

      ……一阵沉默。

     “咳!咳咳咳!……”大姐何花一阵咳嗽,撑开了被子。

     妈妈急忙为她盖好被子:“你看,你姐着凉了,咳嗽了几天啦,还没有见好转……”

    “花!花!——”父亲小声叫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好在没有发烧。”他沉思了片刻,对她妈说:“不如这样吧,这几天你找人说说,给她找个点,嫁出去算了……”

    “她还小呢,才十七岁……”

    “年纪是小了点,那也没办法啊!她嫁了,我们全家就多出一份口粮……再说,你嫁我的时候不也是十七岁吗?”

    “这……”妈妈无言以对,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地滚了下来。

    过了几天,果真有媒人上门提亲了,她手里拿着对方的一张照片,一会儿说他在省城什么什么单位,干什么什么工作,任什么什么职,一会儿说他如何高大威猛,如何英俊潇洒,如何知书识礼、孝顺大方,说得天花乱坠,那媒人还对大家姐说:“你嫁给他是你的福份,不嫁给他是你的损失,你可要想清楚哩!”

    可大姐就是不依,搂着妈妈一个劲地哭:“我不嫁,我不嫁,我饿死也不嫁……”

    “妈,大姐要嫁到哪里啊?以后我们还能见到她吗?” 待那媒人走后,二姐何秀小声问。

    “我知道是什么地方哩!是省城。”三姐何丽快嘴快舌地说。

    “省城是什么地方?很远吗?”哥哥何贵也好奇地问。

    “不是很远,只要爬上屋后羊胡山顶就可以看到了。”妈一边说,一边为大姐抹掉眼泪,“以后我们可以去探望姐姐,姐姐也可以探望我们。”妈妈说着,说着,自己也落了泪。

    第二天,到了中午开饭的时候,却不见哥哥和三姐回来。爹、妈、姐姐他们找遍了全村也不见他们的影子。爹、妈急得团团转。村长知道了,又发动全村的叔叔婶婶们到塘边、河边去找。

    “会不会掉到河里去了?”有人说。

    “不会吧?你不要吓我啊!”妈妈担心地哭起来。  “先不要着急,”村长安慰妈妈说:“你想想,他们平时最喜欢去什么地方玩的?嗯?”

    “我怎么知道啊!我怎么知道啊!”妈妈只一个劲地哭,脑子里一片空白。

    “哈!我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何平突然大声叫起来。

    “什么地方?”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他们上屋后羊胡山了!”他说。

    “你看见他们上山了吗?”村长问。

    “没有。”何平摇摇头。

    “没有,你怎么肯定他们上山了?嗯?”

    “我是这么想嘛。”何平抓了一下后脑勺。

    村长想了想,说:“也有可能,别的地方都找过了,或者他们真的上山玩哩!我们分头上山找。”

    于是,大人们分成三路,一路从正面而上,一路从背面攀爬,一路从侧面穿行。终于,在一处山窝的草丛里找到了他们。

    “妈妈……”三姐一见到有大人找到来,叫了一声就晕倒了。而哥哥口干得叫不出声来。

    “快!快给他们水喝!”村长一边指挥着大人们去找水,一边把三姐抱在怀里,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不断地擦她的额头和耳跟。擦了一会儿,三姐就醒过来了。

    “我要妈妈……”三姐哭着说。

    “妈妈在家等着你们哩!”

    “我饿……”哥哥也哭起来。

    大人们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来了。他们背着哥哥和三姐回到家里,他们一家抱成了一团,不知是哭还是笑。有人把留给亲人吃的饭菜、红薯、芋头都拿过来给他们吃,也有人烧香还神祈福,祈望祖宗保佑他们全家平平安安。

    事后,爹问他们为什么上山去玩。原来他们不是去玩的,而是想去看一看省城有多远。那天,妈妈不是说,爬上屋后羊胡山的山顶上就可以看到省城吗?他们多么想知道省城是什么样子啊!没想到,还没爬上山顶,肚子饿得就走不动了,开头叫了几声救命,可后来也叫不出声了。

    “还是弟弟何平聪明。”隔壁的何凤婶说:“要不是他这么想,我们还真没想到上山去找哩!”

    “你当时怎么会想到他们上山啦?嗯?”村长问。

    “我都很想去哩!想看看大姐要嫁的那个地方。谁叫他们偷着去也不叫我一声!”何平埋怨说。

    “这是妈妈随便说说的,你怎么可以当真的呢?再说,你知道山上有多危险啊?有很凶的野兽和毒蛇,还有很多恶鬼……”

    “这回要不是及时上山找,你哥哥和三姐饿死在山上也没人知道哩!”

    就这样,大姐要出嫁的事在村里传开了。一些婶婶、嫂嫂不时上门问这问那,打听大姐的那个如意郎君是怎么样的?他是不是个有钱人家?省城是有钱人和做官的人居住的地方。说不定他是一个大官哩!

    过了一个多月,那个媒人又上门来了,说大姐结婚的日子已经择好了。还送来一些谷米、布匹,烧酒和“ 牲口”(即禽畜)。要他们作好准备。

    “我还没见过人哩……”姐姐又哭起来。

    “不要紧,结婚的那天,他会亲自来接你的。”

    “如果他是一个跛子,或是一个瞎子,怎么办?”

    “绝对不是。”媒人对天发誓,“照片你都看过了,绝对不会假。”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待到大姐结婚的大喜日子,上门来接亲的“新郎”却是一只公鸡!姐姐气极了,指着媒人大骂起来:“你骗人!你不是说他会来接的吗?怎么会是个公鸡?”

    那媒人提着那只公鸡,跪在姐姐的面前,央求道:“新郎正从省城往家里赶,由于路途远,还没有赶回哩,他可是个大忙人,一直也没时间回来。现在天快要黑了,你就先过门吧!这只公鸡,就代表新郎,先把你迎出门……”

    “不,这不是叫我嫁给一只公鸡么?”姐姐哭着,死活也不肯出门:“等到天黑,我也要等到他。”眼看上轿的时辰就要过了,没办法,爸爸、妈妈和婶婶们连拉带推把大姐扶出了门,抬上了轿。

    一阵长长的鞭炮声响起,不一会,迎亲的人和姐姐的轿子就消失在茫茫的烟雾中。

(三)

    何平的姐姐出嫁以后,虽说腾出了一份口粮,但到后来何平全家的口粮还是断了。为了填饱肚子,开始挖一些野菜回来煮成汤,或做成糍,吃起来也算可口。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家都断粮了,连野菜也没有可挖了。有些人就上山摘野果,如“山柿子”棠梨、“山仓子”。这些野果,虽然又涩又苦,还得要吃。能生吃的就生吃,不能生吃的就煮熟吃,有些人还把“山仓子”打烂,做成一个个汤圆,吃起上来有股呛鼻的气味。不几天工夫,山上的野果也摘光了,人们就开始挖拳菜根吃。何平不吃拳菜根,说是拳菜根苦,妈妈就把剩下的米糠磨成粉,做成糠饼来吃。这原本是给畜牲吃的饲料啊!何平吃妈妈做的糠饼,开始觉得有一些米饭的香气——它总比吃野果又苦又涩好,所以他一连吃了几只,到后来就口干舌涩的,咽不下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就出大问题了!何平到村边的茅厕拉屎拉不出来,屁股疼的要命,还出血了。一见有血,就害怕了,他心一急,就喊救命!但是喊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来,他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终于有人来了。

    “什么事呀!什么事呀!”来人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北堂村里人见人爱、却又敬而远之的美人杜凤莲—— 一个地主分子的女儿。

    说她是“美人”一点也不过分。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支花。此时的杜凤莲可真是花一般可爱:红红的脸蛋,樱桃小口,尖尖的下巴,长长的眉毛下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楚楚动人。只是,她的成份是地主,谁也不敢亲近她。

    何平见有来人,就哭丧着脸喊道:“快救我,我的屁股出血了,痛死我了!”

    “怎么会这样的?”杜凤莲见何平是一个小孩,就进去拉他。谁知脚一踏上粪池横板,横木就断了,“哗啦!”一声,他们两人一齐掉进了粪池内,浸在粪水里了。粪水溅了他们一身。好在粪池水不深。杜凤莲急忙把何平抱起,推上粪池基上,自己欲爬上来,池边很滑,可不管怎样用力,也爬不上来。于是,何平跑出厕所外面大声叫喊。

    “救命啊!有人掉进粪池里了!”

    “救命啊!”

    “救命啊……”

    跑了很远的地方,也没有见一个大人。他们都去很远的地方干活了。在村的另一头,何平看见“癞蛤蟆”懒洋洋地在门口晒太阳。于是,他拉着他就跑:“蛤蟆叔,有人掉进粪池里了,快去救她呀!”

    “谁呀!那么臭!”

    的确有生错相,没叫错“花名”,癞蛤蟆那股懒劲真叫人生厌,都要救命了,还那么懒懒散散,不紧不急的!

    “快!快呀!”何平紧拉着他,拼命地往前赶。

    来到出事地点,杜凤莲已经软绵绵地爬在哪儿,爬不动了。

    “噢?我还以为是谁呢?是凤莲姑娘啊!”癞蛤蟆慢条斯理地说:“来,伸个手过来。”

    杜凤莲把手伸给他。

    “慢!先让我亲一下:”癞蛤蟆狡黠地笑着。

    “你这畜……”杜凤莲看见癞蛤蟆狰狞的脸孔,心就厌烦起来,真想骂他一顿,可一想自己有求于他,就强咽下这口气说:“我  的脸上沾满了粪水,臭着呢!”

    “不怕!与这样美丽的姑娘亲热,还怕什么臭啊!”癞蛤蟆得意忘形地说:“仰脸过来!”

    “先把我拉上来再说!”杜凤莲瞪了他一眼。

    “你瞪眼的那一下子还真好看哩!快呀,不然我走啦!”癞蛤蟆耍赖了。

    杜凤莲斗不过他,只好仰高个脸孔。

    “哎呀!真不知羞!还不赶快救人!”何平拍了拍癞蛤蟆个头,催促道。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真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用力一拉,就把杜凤莲拉了上来。也不管她身上粪水有多臭,又把她搂在怀里。一会儿就摸她的胸脯。杜凤莲挣扎着,却怎么也挣扎不脱,身子一软,也就趴在他的肩头上,不动了。

    癞蛤蟆嘻笑着,说:“这样还挺舒服哩!我的宝贝……”

    “真不要脸!”何平又催促他:“还不快背他回家换衣服!”

    “对!对!换衣服,换衣服!”癞蛤蟆似觉恍然大悟,嘻皮笑脸地背起她就走。

    回到她家,里面空无一人。他把杜凤莲放到一张长椅上,就把何平赶了出来:“去,你也回去换衣服,去!”于是“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何平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事了。可这时何平又觉肚子疼痛起来,又想要拉屎,又拉不出来,他急得团团转……

    何平的爹妈妈收工回来,见儿子肚子疼得厉害,又拉不出屎来,并且知道他掉下了粪池,就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烧水为他洗澡。妈妈还拿来一只汤匙为他挖屁股,把结成好似算盘子一样大小的硬屎一粒一粒挖出来,挖得他屁股很痛,而肚子就不痛了,感觉舒服了许多。

    晚上,何平再也不敢吃糠饼了,妈妈专门煮了两碗红薯叶汤给他吃,说润润肠子,就会好的。到了睡觉的时候,何平心里掂挂着凤莲姐姐,老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乱打滚。她为了救他,却搞成这样,还被癞蛤蟆欺负,他很是难过。

    “妈,我想去看看凤莲姐姐。”何平说。

    “不要去,她家是地主!”爹在一旁说,“要是上头的人知道了我们与她有关系,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何平不明白。

    “你年纪小,还不懂事,不要多问。”爹说。

    “她家是地主又怎样?我就知道她人好!”何平淘气地一骨碌爬起了床,说:“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好了,好了!妈妈同你一齐去!”妈妈拗不过他,拉着他就走。

    他们来到杜凤莲的家门口叫门,却没有人应,只见里面点着煤油灯,而门却关得死死的。

    “莫不是癞蛤蟆还在里面吧?要是这样就更坏了!” 何平想,“他一定还在欺负她哩。”

    “凤莲姐姐,开门!”何平大声叫喊。

    “什么事呀?”过了一会儿,有人回答。是凤莲妈妈的声音。

    “我们来看你们啦!”何平说。

     凤莲妈妈打开门,看见何平和大婶,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嫂子,你要同我做主啊!”说完就哭了起来。

     “不要这样,有什么事慢慢说。”何平妈妈急忙扶起她。

     “凤莲被癞蛤蟆糟蹋了!”

     “嗨?!这可怎么办?”妈妈吃惊起来。

    “她今天有病在家,现在还发高烧哩!……这只癞蛤蟆!他背凤莲回来,见我不在家就……就……他还威胁说:这件事千万不要对人讲,如果讲了,就开斗争大会批斗我们。你说这……这还有天理吗?”

    何平不明白“糟蹋”是怎么回事,可他知道癞蛤蟆又欺负了她。“凤莲姐姐呀,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成了你这样啊!”何平也哭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是癞蛤蟆太坏了!”凤莲妈妈说。“嫂子,你说怎么办啊!是我家成份不好,又怕连累你们,可凤莲被害成这样,我们想讨回个公道,向谁说啊?找村长说,他最恨我们这些人,他会理我们吗?说不定还幸灾乐祸哩,而且癞蛤蟆又是他弟弟,他肯定会护着他。找上头的人吧,我们这些‘五类’分子,有人信吗?……”

    “这个癞蛤蟆,真是太可恶了!”妈妈也咬牙切齿,“上头的人真是瞎了眼,怎么不把他也划成‘五类’分子呢?”

……

    这件事终于有一天被捅了出去,上头来人把癞蛤蟆抓走了。后来还把何平和他妈妈叫去问话,何平绘声绘色地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如果我不叫他去救凤莲姐姐,就好了,叔叔, 我有罪吗?”

    最后,他胆颤心惊地说。

    “你没罪,你很聪明,做得很好。”叔叔赞扬何平说:“有罪的是癞蛤蟆,他要坐牢了……”

    癞蛤蟆被抓去坐牢的事在北堂村成了大新闻,人人拍手称快。

    “这种人根子正,苗子歪,坐牢就是个活该!”

    “不把他批斗一番,便宜了他呢!”

    “斗他一番?他的哥哥可是贫协主席啊!”

    “贫协主席又怎样?批斗不批斗,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上级呢!”

    是的,这回上级真的责罚下来了。说章怀德是贫协主席,又是村长,管不好村里的事,更管不好自己的兄弟,要负一定的责任。还在村里开了个群众大会,要章怀德作深刻的检讨。末了,章怀德还当场宣布要与癞蛤蟆脱离兄弟关系。

    然而人们困惑的是:这时势,这阶级立场,造成了一种怎样的人际关系啊!人情、亲情、还有爱情,都哪里去了?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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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舟上客 2017-7-10 17:41
精彩的故事!欣赏佳作!热烈欢迎章社友老师加入远山!
引用 枫林醉 2017-7-10 18:22
欢迎先生加盟远山!
即颂文祺!
引用 露珠 2017-7-10 21:06
欢迎章老师加盟远山!好作品,认真拜读!
引用 露珠 2017-7-10 21:07
枫林醉 发表于 2017-7-10 18:22
欢迎先生加盟远山!
即颂文祺!

老哥,晚上好!
引用 枫林醉 2017-7-10 22:05
本帖最后由 枫林醉 于 2017-7-10 23:12 编辑
露珠 发表于 2017-7-10 21:07
老哥,晚上好!


晚上好!
转告社友老师,如此篇幅,以分章连我为宜!
引用 露珠 2017-7-10 22:14
枫林醉 发表于 2017-7-10 22:05
晚上好!
转告社友老师,如此篇幅,以分章连我为宜!

连我为宜啥意思?
引用 枫林醉 2017-7-10 22:55
露珠 发表于 2017-7-10 22:14
连我为宜啥意思?

连载!
引用 露珠 2017-7-11 07:20

奥,好的!
引用 露珠 2017-7-11 07:21
章老师,分章连载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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