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身后---聚集着破碎的国家和被奴役的民族-----对于所有人来说,野蛮的长漫漫长夜将要降临,即使有希望之星出现,这长夜也无法打破,除非我们战而胜之,我们必须战而胜之,我们定能战而胜之。 ---丘吉尔 那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年代,虽已是四五月份,人们仍依然抵挡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在法国西北处,驻扎着一个军队,夕阳西下,人们暂时放下警惕,忙活着相对丰盛的晚餐。而在驻扎帐篷东南一隅,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着一张歪斜的木桌,擦干净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精装牛皮日记本,用工整的笔迹,述说着他的心事。陪伴他的,只有屋檐下,那只朝着西北对岸歌唱人生变奏曲的知更鸟。 西,细细算来,自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战火蔓延以前,据今天已有一年有余。对不起,我不该没和家里商量,就擅自来参军,在家国之间,原谅我的选择。我一定会快点回来,像原来那样,在你家后的小山坡上,与你一起,在山谷里听知更鸟歌唱。现在的时间,在我这是最为放松的时间,我们正在吃晚餐,也有人聚在一起打牌下棋,这军人的配餐着实不怎么可口,干瘪的豆荚和无味的土豆,不及你做的万分之一。 在我们到达战前阵地前,德军就一路高歌猛进,已经离马奇诺防线不远了,虽然长官们都对其寄予厚望,但在我看来,那长着獠牙的德军怎是一面土墙就能赶走的呢,战局的被动是可以想见的。但是在这里,这一道由昂贵的钢筋混凝土构成的防线似乎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听说,这道防线已经被我们的飞行员—波波地详细侦查过了。 装甲部队作为先头部队首先进攻,我们尾随其后进行纵深穿插。但是背靠海岸附近沼泽丛生,沼泽地就像一个天然的城墙,车子一辆接着一辆陷入了泥潭。面对这种情况,我们接到了第一个战斗任务,那就是让装甲车辆动起来。我们尝试着人力与机械拖拉机并行,以便让装甲车辆顺利通行,虽然我们差一点就能成功,但是头顶充斥着炸弹的轰鸣声,敌人的攻击让我们的努力付诸流水,装甲车在攻击面前都停止了运动,机械骑兵的进攻在那些掩体面前遭到惨败,我们的第一次作战任务也以失败而告终。 但是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我们登上了运输车,发动机开始发动,之前那艰苦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大家却发现,身边的战友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空位。 这几天,德军消停了些。更没想到的是,在这也能听到知更鸟那婉转的歌声,让我不住想到了你莞然一笑的样子。 塞西尔,亲爱的西,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于1940年4月30日 西,这几天知更鸟叫的频繁,声声啼血,我想真正的较量就要打响了,越是在这种紧张关头,我就越是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我们赤着脚,在我们的家——科兹沃尔德嫩绿而带浅黄的草地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火红的夕阳,再采一朵粉色的花点缀在你的发丝间。原谅我用这么多关于色彩的词汇,在这战火纷飞,榴弹肆虐的灰色地狱,我的眼睛已经分辨不出鲜血和尘埃的颜色了。我们坐在比平地略高的山坡上,看那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一横一纵之间,划分着天与地的界限。自由自在的知更鸟啊,围绕着你的发线,低空盘旋,那橙红的胸膛,显得饱满而充实。我最爱看你穿那条白色连衣裙,就是我偷偷跑进城时,给你挑的最新奇的款式,然后被父亲追着满山头的跑,现在想想,尤其是在经历过飞机轰炸,劫后余生,那些痛竟然也变成了美好的回忆。战争真是一种催人变态的活动。 不像科兹沃尔德那样,各种时节,充满着不一样的花香。这只有两种味道:一是人死之后的腐烂之气,夹杂着炸断四肢后血肉模糊的血腥味,相互交织,拥挤在空气中。二就是将死未死之人的绝望与幽怨,那丝缕的恨,编就一张黑色的网,笼罩在战地上空。第二种气味更为可怕,生生扼住生者那缕将断未断的希望,将其推入无尽的深渊。 塞西尔,我亲爱的西,这个时节正是山上酢浆草茂盛的季节,虽然你在家门边种了一片玫瑰,但我还是觉得,你低头,长发垂下,用手触弄酢浆草的样子是最美好的。 幻想终归要回归现实,就在前日,1940年5月10日清晨,德军136个师在3000多辆坦克引导下,绕过马奇诺防线进攻比利时、荷兰、法国、卢森堡。德军的主攻方向选在左翼的集团军群,指挥着强大的装甲部队,在马其诺防线的北端——被英法联军长官视为是坦克无法通过的崎岖而森林密布的阿登山区发动了进攻。军队中一下子就变的气氛紧张,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前线节节败退的消息不住传来,冰冷决绝的机枪上弹声、纷繁复杂的电报密码声、当然还有战士扯着嗓子的嚎叫。天色暗淡,呼喊不绝。 塞西尔,亲爱的西,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于1940年5月12日 西,望向窗外,现在应该已是午夜时分。知更鸟像是已经睡下,抑或是被炮弹轰炸声掩盖,彻底湮没在战乱的悲哀中,喘不过气来。自5月20日,德军主力到达英吉利海峡沿岸,我们约40个师被包围在法、比边境的敦刻尔克地区,在敦刻尔克地区三面受敌,一面临海,我想应该是到了生死关头。 这几天,英法联军动用了一切船只,分批次不断送战士去往英国。沙滩上挤满了各色的人,有一天,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大家庭:他们把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了一辆马车上面,这辆车被一匹干瘦的小马拉着,我看这匹可怜的小马已经快要不能负荷如此沉重的马车了。现在一辆马车就有可能带着一个家庭的所有财产逃离战场。这还算好的,更多的人用走路的方式逃难,疲劳和绝望缠绕着他们,饥饿写在他们的脸上。在路上一个老妇人带着四个孩子用他们的围裙包裹和收集一切他们可以找到的东西,面包皮,熏肉的碎片,肉骨头,没有完全吃光的罐头。 联军们每时每刻都在拣选可以带走的装备和粮食,遗弃和毁坏大型的军械。几乎没有几个人的衣服是完整的,要么搬运器械时被划破,要么被扯下当成止血绷带。大家疲惫着,两眼昏花,经常一时激动就厮打在一起。人们愤怒,甚至是麻木,一双眼睛,昏黄将熄。脸上的血污混着泥水,顺着毛孔流下,滴落在飞起的尘沙中,伴随时间的脚步,向前游走。大家都快疯了,将不能带走的马匹,一枪枪打死,往往一阵枪鸣,一串啼叫,一切都结束了,也是,在人都被人践踏的现在,马又算了什么呢。 沙滩上人们形色匆匆,但只要有人唱起国歌,大家总会停下脚步,目光汇集,神色庄严肃穆,眼底泪水攒动,向英吉利海峡的另一岸望去,神思无限延展,交杂,最后燃烧,幻化成最后的信念。 西,不知为何,最近我总觉得身体疲乏,精神紧绷,两眼酸痛,脑海中不断传来船只出发的声音,然后惊慌失措的跑去沙滩查看,呵,有些神经质。我的朋友说,我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脸色也不是太好。西,我想是因为快要回家,有些兴奋过头。哦,对了,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像是看见了布奇,我们小时候养的狗,就是那条去世时你哭了好久的黄色拉布拉多,能再看见它,真好。 塞西尔,亲爱的西,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于1940年6月3日 英吉利海峡上正迷雾重重,异常的大风打出层次分明的海浪,墨黑色的海水卷带着苍白色泡沫,在萧索的风雨下,成功掩护军队回到英国。在船上,不光有军人,为数更多的是为战争所迫的无辜人士,在船上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踏实的睡去,无边海面上像是奏起了欢歌。 而在船只渐渐远去的法国敦刻尔克,那片本该充满欢歌笑语的纯净海滩,在临时搭建的简陋草篷下,静静沉睡着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6月4日,就在举世闻名的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最后一天,悄然死于败血症,离开了这片人间焦土,他最终也没能够回去。 沉睡着的知更鸟终是醒了,婉转凄厉的歌声,送了青年最后一程,在法西斯横行的土地上久久回荡,呐喊着民族斗争,追求自由的悲歌。 作者:浙江省绍兴一中 侃如 年级:高二(9)班 指导老师:洪波 责任编辑 陈林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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