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胜利后,蚌埠二马路铁路东,过了国庆街口,有间面朝南的书店,其貌不扬,可名气不小,因为门额店招是颜书大家谭延恺写的“开明书局”。店主王瑞骧也是个文化人 ,还为《皖北时报》撰过稿;同时又是工商界名流,还参加过蚌埠第一届市政参议会竞选。新中国成立后,他依然热心商界公共活动,成了工商联的成员。人到晚年,似乎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他退休之后,独居在家,心静如水,悠然自得。 因为我为编写民俗志登门向他请教。老人原籍天津,早年因津浦铁路通车来到蚌埠谋生,还是清瘦的身材,满口天津卫的话。适逢中秋刚过,他自然把话题谈到了重阳敬老节。老蚌埠人对九九重阳节,虽然家喻户晓,常年生活在拥挤狭窄的街巷里,谁不想趁走秋高气爽,出门散散心。但那时穷人太多,忙于生计,那能有多少人家的子女,陪老人爬山登高望远。蚌埠人的敬老习俗,还是在老人做寿方面。 蚌埠人50岁开始过寿。“过九不过十”,如四十九、五十九、六十九,是以“九”字代长久之意,为吉利年头,整岁年份不取。大多数穷人家,下碗面条打个鸡蛋,吃过这碗寿面,就算过寿了。而富裕人家,住宅内外张灯结彩,堂屋挂寿幛、寿联。老翁寿庆常挂寿星画像,老媪寿庆则挂麻姑仙画像。条几上陈设福寿八仙,寿烛和香炉。当晚亲友祝寿,主人招待吃寿面,先是“暖寿”。第二天为正式祝寿,亲戚朋友前来赠送寿礼或寿金。 谈到这些,王瑞骧老人颇为感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他很认真地说,过寿如何处理礼金,这倒可以看出当时社会风气和人际关系。我有一个表妹,她家曾有过一块匾,还有个像伞样的东西。那是她外祖父黎华亭父做50寿礼留下的。外祖父曾是蚌埠最早的商会会长,为了把成立不久的商会,从老大街迁到宽敞的大马路,他捐出三千多元盖了30多间平房给商会用。后来,又因为捐了三百元钱,向贫民施粥。那匾上写得是“乐善好施”四个字,伞叫“万民伞”。其实,那个伞怎能庇护万民?不过是对他表达歌功颂德的意思。 商会会长要算有社会地位的人,凤阳县县长来蚌埠,也只能与会长平起平坐,军阀打到蚌埠,也要首先拜访商会,因为想要军饷。后来,蚌埠当地人高蔚轩当会长,抗日战争前又换成项允诚。沦陷后先是陈希平任会长,但为了维护商界利益,大家还是请出年过七旬的高蔚轩再任会长。那一年,正逢他七十大寿。各大商店纷纷出钱为高会长祝寿,收到的礼金当然很客观。但他没有办寿筵,却把准备办筵席的钱也拿出来了,加上祝寿礼金钱,办了个蔚成中学。“蔚成”取自己名字中的“蔚”。校长老师大半都是蚌埠江淮中学的校友,地点就在大马路商会内。这所中学着眼于为商业培养会计人才。学校毕业的不少学生,后来都成了蚌埠商界的会计能手,还有的当了老师。 抗战胜利后,项允诚带着商会大印,又回蚌埠商会。因为抗战初期,他曾为抗日出过不少力,蚌埠商人重新推举他当商会会长。这一年正好是他60岁,寿诞之日,可算风光了。在当时的青年馆(早年东亚饭店,在二马路与华昌街交汇处),大摆筵席,公正饭店的著名京剧票友李虎臣、还有卢孝臣,张慕伯等都在席间清唱助兴。项氏春风得意,很快又当上了蚌埠市的参议长。而另一位蚌埠商界资深人士、蚌埠救济院院长彭琢如,为商会会长席位,与项允诚明争暗斗。其间,恰逢他70大寿,为了贺寿,各大商店纷纷集资,结果他把这笔钱办了个图书馆。它位置就在后来的解放后的蚌埠人民印刷厂,规模200平方,命名就叫“琢如”图书馆。 因为蚌埠最初在汪伪时期曾办个很小的图书馆,随着日本投降关闭了,这个馆的开办,确实为庆祝抗战胜利增添了几分喜庆色彩。彭当时为开馆还写了几首诗在报上发表。“项彭之争”之后,彭琢如后来当选了安徽省的参议员,放弃了蚌埠商会这个立足点。 几十年过去了,蚌埠商界老人每每谈及这些,总是感触很深。黎会长对商会奠基之功,为他歌功颂德理所当然;高会长受命于危难之中,为保护蚌埠民族工商业的利益,将礼金用于培养地方人才,实在是一片爱国赤诚之心!项允诚好像当时的国军抗战有功,收回会长席位。花甲之寿,如坐春风。而彭琢如竞争失落,则用祝寿礼金办起蚌埠图书馆,其功德远高于那个昙花一现的商会会长。人老有德,才能为人敬重,更为后辈铭记难忘。 责任编辑:舟上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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