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藏五十年》——第108篇:真像是做了一场梦!
——“另类人”当选“人民代表”
1964年,我在前塔乡有了自己温馨的家。我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工作上也做出了一点点成绩。
1965年7月,我这个可怜兮兮的“另类人”,竟然被“选”为县人大代表!县里还通知,由我带领高口区五个乡的代表,去县里参加巴青县第一届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看到那个通知,我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过了好久好久,我总算是从那“梦”里面醒了过来,我才感觉到,党的“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政策,真正是天上的太阳,照亮了我的身和心!
回想起自己参加工作的这十几年,有幸遇到了那么多关心我和帮助我的好心人,我才得以一步步,平平安安地走到了如今。如今我头上那一顶地主+官僚“帽子”已经有了一个“词头”——“可以教育好的”了!从今往后,我也能够像其他人一样,抬起头来,昂首阔步地向前走了,我真的是好高兴好高兴啊!
就在县里开人民代表大会的一天下午,高口区扎色乡顶色卡的一位贫苦牧民,慌慌张张骑马来到县里,他找到扎色乡长,两个人一起去了公安局,报告说:顶色卡发现了叛匪!
那时候西藏的平叛战争结束已经好几年了,顶色卡的那些叛匪从何而来?刘书记让通讯员小刘将我喊了过去,只见那位报信人确实是扎色乡的贫苦牧民登巴。扎色乡长仲达也在那里。刘书记指着一把椅子让我坐下,又对仲达说:“你将情况再说一遍。”仲达说:“登巴他自己也没有亲眼看到土匪,只是听放牧员这样说,就急急忙忙到县里来报信了。”
刘书记又摇电话,喊来了县公安局包局长,对他说:“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说不定。我想让你和王寿民跟我一起去一趟扎色乡。”仲达说:“我也去吧。”书记摇摇头,说:“这次人代会很重要,你是一乡之主,专心将会开好。”包局长说:“我和王寿民,再从县中队带几个战士去就行了。书记您就安心开会好了。”
刘书记说:“这次县人代会一开完,我就要离开巴青了。会议还是由新来的刘涛书记主持吧。”紧接着,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时间过得真是快,一眨眼,我来巴青也有六年多了。虽说是走遍了七个区的山山水水,唯独这个顶色卡,我还从来没有上去过。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过去亲眼看一看。”
那时候县里刚刚配发了一辆北京小吉普。刘书记和包局长,除了他俩自己的佩枪,又从县中队借了两支56式冲锋枪。我们三个人,一共五支枪。我问包局长,为什么不从县中队带几个战士过去,局长说:“情况还没有搞清楚,只是先去摸摸底。如果真的是叛匪,在索县中队调战士也来得及。”
在路上,刘书记告诉包局长说:“今天(7月20日)上午11点钟,县委收到了机要电报,说李宗仁回到了北京。”刚开始,我竟然忘记了那个“李宗仁”,就是国民党的“代总统”。从书记与局长后面的对话中我才知道,这位原国民政府代总统李宗仁,已经在海外流落了十六年。
汽车很快就到了索县,刘书记谢绝了索县县委领导的挽留,决定连夜去扎色乡。可是去扎色,已经没有公路可走了。书记让汽车驾驶员留在索县,又请索县帮我们雇了三匹马。索县的同志说:您们还不如坐车绕道,直接去夏曲卡,在那里雇马去顶色卡,比从索县骑马去要快得多。刘书记笑着说:“我也这样想过。可是这牧区虽然没有电话、电报,但是‘耳报神’却灵通得很。保不定我们走到下扎色,顶色卡的消息也早就在那里等候我们了。还是让‘四条腿’(他指的是小汽车)就在这里歇一口气。我们有十八条腿(指三匹马和三个人的腿)保不定比汽车轮子跑得还要快。”
那天下半夜,我们赶到了下扎色。幸亏有包局长,他让我们没有遭遇到獒狗的袭击,顺利地进了乡贫协主任洛桑的帐篷。果不其然,这时候“耳报神”传来的“准确信息”也早就在那里候着刘书记了:原来是一个地质小分队,在进行地质路线调查,队员们带有武器,他们路过顶色卡时,就被正在山上放牧的登巴看到了,将他们当成了叛匪。他立即丢下羊群,骑马跑了百里路,直接到县里去报信了。
我在心里埋怨登巴,连风还没有见到,就说下雨了。刘书记却感慨万千地说:“百里路,连夜赶去县里报信,多么好的牧民群众呀!有了他们的支持,我们还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这又是一个既无惊、又无险的小“故事”。但是当我看着即将离开巴青的刘书记那一头白发,心里的感慨也就像索曲河那奔流不息的流水………
刘书记调去地区,担任地委农牧政治部主任,分管全地区的农牧工作。几年之后,又是他向地委建议,将我调到了地区农牧局。再后来,刘书记调到拉萨,担任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副主任。我那时候也“归队”回到了西藏地质局。自治区计委与地质局都在金珠东路(解放东路),我又可以经常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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